教室里靜悄悄的……
五月的鮮花，開遍了原野。
快要到期末考試了。下午通常都不再安排新課，連着的自習課，
同學們或完成老師布置的作業，或按自己的進度複習。
從中午起天就變得陰沉沉，空氣潮濕得只要輕輕一擰就能滴出水
來。教學樓后小山坡上，花園裡的花兒開得翁翁鬱郁。沾染着花香的
初夏氣息包圍着昏昏欲睡的我們。
這是一節平常的自習課。我坐在窗戶邊，手中代數複習題解已看
了好久，魂魄仍舊遊遊盪盪不肯安定下來。教室里靜悄悄，沒有老師
在看着我們，班上有六十名同學，卻安靜得象是空無一人。四周的同
學低垂着頭，伏在桌上，沒有了呼吸的聲息。
悶。我對着偷偷掃過窗檯的樟樹技條說。換了一本世界歷史，翻
到巴黎公社那一章。醜陋的法國人，裡面的木刻插圖真難看。象只老
猴子。
一滴水被風粗暴地摔在了我正在讀的歷史書上。下雨了？我把書
推到一邊，順着開着的窗向外張望。
是的。醞釀了一中午的雨水現在才傾盆而至。樓下的那條下水道
轉眼間變成了一條小小的湍急的溪流。
我張大嘴深吸一口氣，把雨水的氣味呼出，細品着裡面清涼新鮮
的味道。然後用一隻手撐着腦袋在課桌上，開始看窗外落着的五月的
大雨。
雨試圖打破教室的寂靜，但沒多久它就明白這是徒勞。我的同學
們誰都沒有在意窗外的這場雨。傳進教室的雨聲顯得很單調很乏味。
我凝望着窗外的雨，雨中的綠，綠中的紅，神思又開始飄……飄……
眼神變得僵硬而獃滯。
考試，成績單，排名次，家長會……接下來是酷暑難熬的假期補
課，隨後是可怕的高三，可怖的七月高考。一生的命運轉折。這些讓
只有十六歲的幼稚心靈難以承受。
還有媽媽的嘮叨，爸爸嚴厲的眼光、深不可測的表情。不知道怎
樣做才能讓他們滿意？！
哎……我不知不覺輕嘆了一口氣。自從升入高二，我就學會了嘆
氣和苦笑。這好像有傳染性，嘆氣和苦笑幾乎是整個高二年級全體同
學常用的表情。
不看了。我現在應該看書複習功課迎接考試，我很認真地對自己
說。眼光戀戀不捨地從窗外收回，餘光忽然停在了窗棱的一角。
在被鉤子撐開的窗框和窗檯底沿接壤的地方，有一隻只有小米粒
二分之一大的蜘蛛在結網。它慢慢地攀上爬下，吐着絲，吃力地想在
這一小塊空間里安裝上一張自己織成的網。
它的個子實在太小了，短短的十幾厘米的距離，它要走很久很久。
可吐出來的絲太細已編好的網太脆弱，雨下得好大，流動的風也沒有
放過這個角落。沒一會結好的網破了，小蜘蛛再次爬回來，把破的洞
一點一點補好，然後繼續來回織它的網。
就這樣周而復始，破一次，補一次，補一次，破一次。織呀織，
結呀結。小蜘蛛不知道雨大風急，不知道它自己正在三樓的一個窗檯
上織網，只要雨滴和風稍一用力，它輕小的身體就會跌落，粉身碎骨。
我的身心都被結網的小蜘蛛吸引。這隻小如草芥的生命，怎會有
着這樣強捍的力量、勇氣和耐心。不畏艱難，不懼危險，坦然自若地
完成自己的使命？是什麼讓它如此，是與生俱來的天性？是自然界賦
予它的責任？還是生存的法則？
小蜘蛛還在不停地結着那張網。對外邊世界的風雨，它安之若素。
不急不徐地爬着、吐着絲、織着網。
我的臉突然間燙燙的，眼睛潮潮的。原來結網的小蜘蛛正在用它
的行動告訴我一個深奧的道理呀！
我再次打開那本代數題解，拿出練習冊，仔細地演算起來。
十六歲的花季只開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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