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我已經連續三個大禮拜沒有休息了,自從國慶長假過後。先是外出開會,再就是母校校慶,同學聚會。於是,早已形成的每周至少給打一次電話的慣例竟然被打破了——雖然忙碌中內心深處無時不在挂念着您。
昨天下班后,終於有時間拔通了家裡的電話,連續的長音變忙音,沒人接電話。急忙打弟弟家的電話,也無人接聽。又打姐姐家的電話,還是無人接聽。再打妹妹家的電話,無人接聽。不禁緊張起來,這是怎麼了?最後打了也在外地但不算太遠的另一妹妹的電話,終於通了。妹妹一邊拎着菜往家走,一邊大着嗓門對我說:“姐,沒事的。我昨天剛打電話給媽媽,媽媽的精神好着呢!可能又去串門了吧?”家長里短地聊了有十多分鐘,掛斷電話,心中踏實了許多。可還是忍不住再次拔打了媽媽的電話,一聲響亮的“喂!”,是媽媽的聲音!心上的石頭總算徹底落了地。原來媽媽和姐姐正在隔壁房間看電視,而家裡電話有些小故障,鈴聲有點小,沒聽見。害得我聯想了許多,同時也笑自己的神經過敏,胡思亂想。
媽媽,掛斷電話后,忽然好想在這裡和您拉家長。
聽您說,我小時候是個特別乖又聽話懂事的孩子。
我在六歲上學之前的那個春天,天天餵食,天天放養,硬是養大了一窩小雞。孵出的十隻小雞,到被我喂大時丟了一隻,那個下着暴雨的夏天,我濕透着衣衫,找了一整天,也哭了一整天。後來那九隻個個成了下蛋的好手!——這樣的故事,是我在六年前才聽您說過。聽着,我笑着,我還有過這樣的經歷?在我笨笨的記憶中怎麼竟沒有絲毫的影子呢?
我只記得,小時候,在姐妹兄弟當中,我的成績一直不錯,每次總能考出好成績,回家也總是把好消息第一個告訴您,我真的不記得你對我有怎樣的教育,只是在聽完我的彙報后,淡淡地說聲:“嗯,不錯!”這對於我就是最大的獎賞和安慰了,也是我不懈努力、繼續好成績的動力,我渴望着能時時聽到媽媽淡淡地對我說:“嗯,不錯!”事實上,我時時能聽到這樣的聲音,也是在這樣的淡淡的聲音中我慢慢地長大了。同時也遭受到哥哥和姐姐的無數嘲諷,說我是個最愛顯擺的人。
在我的記憶中,我不記得我擁抱過媽媽,也不記得媽媽抱過我,儘管我多麼想要媽媽的擁抱。在我幼小的心靈中,媽媽的懷抱就象是我的溫暖美麗的天堂。可在子女很多的家庭中,我又不是家中的老小,我的這一想法就顯得近乎奢侈,只會無數次地在夢中重溫。
記憶中,就記得您鄭重地表揚過我一次。
在當時生活條件很艱苦的情況下,飯桌上偶爾出現一些可口的魚、肉等今天已經吃膩了的東西時,想想大家會是怎樣的饞相,實在是太久沒吃到這樣的美味了啊。而我總是靜靜地夾着些別的素菜吃,不經意地,贏得了媽媽的表揚。您說幾個子妹中,就只有我最懂事,不挑食,吃菜只吃自己面前的,從不用筷子在盤子里翻來翻去。印象中那是您唯一一次鄭重其事地表揚了我,就連我每次取得的好成績你也僅僅是一句淡淡的“嗯,不錯。”這一次的表揚對於我非同小可,我銘記在心,並且成就了我現在的耐心踏實有韌性,和一種對於無論什麼樣的環境的極快的適應能力。(即便是後來出差在火車上,我也可以倒頭就睡,以致先生和女兒在我出差時總會象叮囑小孩一樣地說:“別一上車就睡覺,注意點,別睡過了站啊!”——當然這種情況發生過,好在不是在火車上,只是在公交車上。也好在不是因為睡過了頭,只是由於天生的對方向的極為不敏感卻又有一種與生俱來的盲目自信。我斷不敢給陌生人指路的,無論我對地形多麼的熟悉。我怕弄得南轅北轍。我懷疑,東南西北這樣的方位詞我從來沒學過。)
媽媽,記憶中我只記得你對我發了一次火,讓我羞愧萬分。
那是一個盛夏的早晨,睡在露天,在自家自製的涼床上,矇著被單,在滿天繁星的閃爍中美美地睡去,卻在您的大聲呵斥中驚醒。
小時候的夏天真好,睡了無數個露天覺,和同學一起擠在一張涼床上,從頭蒙到腳,讓嗡嗡叫的蚊子毫無可乘之機,每晚唱着新學的電影插曲,那時會唱的歌可真多啊!記得當時唱得最多的是李谷一的歌:在國內,她開了民族唱法和氣聲唱法的先河。我們不懂什麼民族、氣聲,只是覺得她的歌聲好動聽!我們總是捨不得入睡,一首一首地唱,大人們在房間中咕嚕着:“別唱了,不早了,睡吧。”不一會,聽到的又是輕輕的鼾聲了。我們就壓低了嗓門繼續唱,意猶未盡地睡去又醒來時,朝陽總是已經在我們的身上披上了一層瑰麗。
那個早晨卻不那麼美好。您的聲音驚醒了夢中的我:“還不快起來,你看你都臟成什麼樣了!?”起身看時,看到了被單和衣服上遍是血跡斑斑,我嚇壞了:就在那樣的懵懵懂懂、心驚肉跳中迎來了自己的青春期。記憶中那是少年時代的我最為艱難的日子。為了盡量避免上廁所會遇到的眾目睽睽和低年級同學好奇小聲的議論,我讓自己忍受了身體上的許多的不舒服。哦,我的尷尬的孤獨的一去不復返的青春!
媽媽,還有好多的家長,下次再拉了。媽媽,您瞧,一個電話勾起了我這麼多的回憶。媽媽,我是不是也開始老啊?媽媽,還有哪些您沒告訴我的小時候的故事呢?媽媽,給您布置個任務啊,下次電話你再告訴我多點小時候的事情啊,特別是哥姐弟妹的,也好讓我好好地嘲笑他們一通啊。
對了,媽媽,一開始就想告訴您,可到現在才說的話:媽媽,我愛您!祝您健康長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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