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奈在靠窗的地方找了一個位置坐了下來。咖啡到了以後,她把那雙暖紅色手襪脫了下來,整齊地放在桌角上,便喝起了咖啡。
林奈發現離她不遠處的一張桌子有一個人從她一進來就看着她。她鼓起勇氣來看那個人,卻發現,原來是他。
兩人對視而笑。
她,林奈,實有芙蓉之貌,但為人低調,而且愛恨分明。故聖誕夜的她拒絕了所有她不愛的男生的邀請,寧願獨自度過。
他,陶瑋,帥氣卻很內斂,不隨意動情,愛情絕對專一。一如浪子的他,隨風隨性,這天就是隨性地遊盪到這個城市,並遇上同樣受不了束縛的她。
他們是在聖誕夜的咖啡屋門前認識的。那天,她獃獃地坐在在地上,天氣很冷,但她只穿着一件翠綠色毛衣,臉色被凍得發紫。
他旅行來到這個城市,路過咖啡屋門前,看見了她。
他明白,一個陌生男人對美女無論說什麼,都會讓人覺得是有企圖的。
他蹲下來,把他戴在手上的暖紅色手襪脫了下來,微笑着給她戴上。
正當他準備離去時,她卻開口了:謝謝你,先生。
對視之間,彷彿一切都在默契中醞釀好了。他眼中包含的熾熱的愛溫暖了被搶劫后驚魂未定的她,他把她帶到他旅館的客房過夜。
這是一個單身男人的房間。他馬上意識到這一點,帶着壞壞的口吻說,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你就不害怕嗎?
她好像把他看透了似的,把臉湊了過去:誰害怕還不知道呢。
她沉浸在他的愛里,不能自拔。他對她的愛像太陽能,源源不斷。
但誰都明白,一開始的激情會使以後的路走得異常冷清。
五十四小時后,她醒來,卻發現他已經不在了。房裡空蕩蕩的,就連他的一張紙條都沒有留下,像風過無痕。
他又回到了他的城市,一個人孤獨地生活着。她在她的城市裡,繼續她明媚的人生,唯一不同了的,是她的案頭總會放着那雙讓她一見就落淚的暖紅色手襪。當眼淚哭干,已是第二年的冬季了。
林奈坐了過去,沒忘記拿手襪。陶瑋看見手襪,就露出他那溫暖的微笑:保存得真好。
她哭了,抓住他的手問,為什麼不辭而別。
他用他溫暖的手給她擦着眼淚,說,傻瓜,我們這不是見面了嗎。
一個被深愛着的女人突然迷失了自己,感覺好像被拋棄了。
他溫柔地和她訴說著這一年他的行蹤,好讓早已迷失了的她早日回到現實中來。
五十四小時以後,一年前的那一幕像倒帶般重演。
她已不再為他傷心了。小別勝新婚嘛,她安慰自己說。
又一年的聖誕節到了,她不自覺地走到那家咖啡屋前等待他的出現,可是,卻意外一直等不到。她又去了那家他住過的旅館,沒有他的登記。
失落的她睡了兩天,被一通長途電話吵醒的,傳來的消息幾乎讓她昏闕:他死了,死於癌症。
她辭了工作,匆匆來到他的城市,參加他的喪禮。
臨末,一個像是律師的人走了過來,對她說,你就是林奈小姐吧。請節哀。陶先生讓我一定親手把這個盒子交給你,裡面有一封信,也是給你的。
她深呼吸了一下,把信拆了出來。上面寫着:
小奈:
當你看到這封信時,我已經不在了。不要哭,這對你的眼睛不好。如果眼睛看不見了,就太對不起這個絢麗多彩的世界了。
你不是問我為什麼不辭而別嗎?傻瓜,每天和你在一起,怎麼瞞着你去治病呀。
其實,我們早已見過,只是你不記得而已。我了解到,你和我都是受不了束縛的人。而太熱烈的愛同樣是一種束縛,我不想你討厭我,只好在我還捨得離開你的時候離開。或許你不知道,我也是隨風隨性之人。但我想在這裡告訴你,當兩捲風碰在一起,為了愛,其中一捲風寧願讓自己受傷來停止捲動。
遺憾的是,我被證實是癌症晚期,沒救了。同樣為了愛,那捲打算停止捲動的風重新捲動,以便把另外的那捲風趕走,那樣在那捲重新捲動的風油盡燈枯之時,另外的那捲風就不會因為看見傷心而落淚。
不要再哭了喔,因為我已經不能再給你擦眼淚了。還記得那雙暖紅色手襪嗎?它將會代替我繼續守護着你。
永遠愛你的瑋
盒子里,還有一份契約。他把那家咖啡屋買了下來,所有者寫着她的名字。旁邊還附着張小紙,上面寫着:在我離開了你的春夏秋冬里,想我了,就到那咖啡屋坐坐。
那雙手襪,在這令人寒心的季節里,發出沉重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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