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次寫作中難求的快慰至今都能讓我心潮澎湃。
而後它成了一篇範文,在課上被朗讀了一次。
同學們在默默地聽,我則不安地左顧右盼。當我看着某個同學能因為感同身受而眼睛突然閃光時,我所感受到的滿足已然匹敵與凱撒或者亞歷山大。
我想我是有資格稍顯驕傲地說,那是一篇不錯的文章的。
然後有一天,老師突然告訴我,學校要徵稿,讓我拿出兩篇文章。
我選出了他和另一篇文章。
我清晰地記得我把稿子交給他的場景。是下課後的辦公室。嘈雜的聲響幾乎淹沒了我們的談話。他習慣性地一手執煙,一手拽過稿紙,然後眯着眼審視着稿紙上的文字。煙氣繞成一個圈,他就像一個海盜查看着金字的成色。
我記敘下這些,是因為直到很久以後,我才意識到那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那篇文章了。
幾天後學校的刊物便開始被四下傳閱了。由於五千字的篇幅不便於排版,他們選擇了另一篇。
但兩篇文章的原稿,我都沒能再收到了。我焦慮地等待了一段時間,最後鼓起勇氣向老師詢問。我說鼓起勇氣,是因為我猜測老師大概會詫異於一個同學竟然會對一篇沒被選上的文章那麼在意,那麼計較。可實在只有我知道,即便只是一段話,甚至一個句子,也凝聚着自己多少的心血和多久的沉澱。
老師的反應果然如我所料。經管他表示會去找找,但我已灰了心。
第二天,在老師面前,我好幾次欲言又止,但終究沒能說得出口。他的表情說明他的確忘了,畢竟太忙了。
我在家裡空空落落了好久。我力尋思着那篇文章的碎句斷章,但總覺得顧此失彼,湊不出一個連貫的文段。我鋪展開稿紙,想儘力回到那個特定的狀態,但於事無補。
我只有收好稿紙,默默看着窗外的天,浮雲移過。
以後的日子裡,在許多空閑之餘,比如臨睡前,我都要想起那篇文章。我會回憶起關於那篇文章的許多點滴,比如某個地方,我用了怎樣一個詞語;某個地方,埋了怎樣一個伏筆。有時我還能衍生出一些更為新奇的想法,某些含義我也能闡述得更為完備。
於是,舊的點滴不斷重現,新的點滴不斷閃現,他們又不斷交織。我知道那篇文章已然永遠不可復原。但我總是堅持着一個想法:仍是原先的那篇最好吧。
但另一方面,我清晰地感知到,那篇文章已經擁有了另一層意義。
每當我寫完一篇文章之後,我都喜歡把它與那篇不可複製的作品相比較。其實這樣的比較是不太公平的。那些擺在眼前的東西無論如何都能被找到某些具體的遺憾和疏漏。有的地方能隨手訂正,有的地方則牽一髮而動全身,不敢倉促動筆。至於那篇不可複製的作品則完全在我腦海里留下了一個完美無瑕的映像,可望而不可及。這樣的映像無從證明,也就無從推翻。
於是,我的每一篇文章只能在那篇不可復原的文章面前敗下陣來。
當然,這樣的結局無從證明,也就無從推翻。
於是,我唯一能做的便是更加勤奮的思考,閱讀與寫作。唯一的目標就是那可望而不可及的完美。我毫無懸念地一次次失敗,但也更是在一次次成功。我更在落敗中學得謙遜和自知。
忽然想起周國平在《永遠未完成》里談到,一個真正的作家畢其一生都只為一部作品而寫作,一部永遠在寫,卻永遠也寫不完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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