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過玻璃窗在牆上停駐了很久很久。那些被散射成光帶的陽光在雲層後面被拉成了一個滿弓,瞬間萬箭齊發,射向人間。
我木然地消受着考試失利后依然柔和的溫暖。我不願去想古人說“天道酬勤”的科學性,也不想去考究應該表達幾分的委屈才算恰到好處--讓自己可憐自己總是最可悲的事情。
在這個我最喜歡的季節,紛紛洒洒的不只是飄逸的落葉,還有我無邊的落寞。第一次,沒有為攜着絲絲縷縷清涼的秋寫文章。秋啊,如果我有什麼話沒有說,那一定是你心領神會的、我欲說還閉的。
臨窗練了幾頁字,薄薄的紙片被風凌亂地吹動着飄搖起來。隱隱約約嗅見了花蕊的清甜香。丟開找不着筆套的黑色簽字筆,我拉開厚重的合金玻璃窗,維持着那個熟悉的姿勢--單膝靠在高高的靠背椅上,雙手捧着腦袋,手肘輕輕壓在窗台上。
我的視線漫無目的地在它力所能及的狹小空間里默默游移,突然鎖定了一抹濃艷的紅色--一叢開在一幢殘破的無人居的屋頂的三角梅。那是一連三四幢的破房子,雜草在雨檐下恣意地繁茂着。房子是與逐漸呈西化風格的城市樓房極不搭調的黃牆黛瓦,瓦片上是一層細細的青苔,在歲月的勁劍、風霜的利斧下被雕成潑墨山水畫中的濃色。三角梅在被墊高的一樓陽坡上埋下了它生命的秘密,悄悄向上延伸、延伸,一直觸碰到屋頂上那層細細的變成了黛眉色的青苔,並在那裡與陽光親密地耳鬢廝磨,吐露出生命最瑰麗的馨香花蕊。相比之下,對面高樓的陽台上爭妍鬥豔的各色蟹爪菊似乎開始自形殘穢了。我知道,那陣讓我丟開字帖的香味不是這一叢三角梅贈與我的禮品,而是生活賜予我的教誨。
生命或許就是這樣吧。在最荒涼的所在卻開出了最璀璨的聖靈,就這麼小小的一叢,只需要一叢,就讓荒涼無法再繼續荒涼了。那些青苔,像一群勝利者那樣,註定長不高,卻毅然直指蒼天,即使那會讓它失去鮮艷和青翠;那叢三角梅,像一位攀登者,艱辛地走向溫暖,把自己鋪陳在灰暗和光明之間見證天地的誓言,即使永遠也無法像鳥兒那樣與天空親近無瑕。把心放得很低很低,低到塵埃里,卻開出鮮艷的花來,不知道這算不算生命被窺探的秘密之一。
沒有陽光可以驅除心靈的陰霾,除非心靈攀上頹圮的雨檐,在那裡開出絢爛的花。
一小六年級:李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