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個烈日炎炎的夏天,這個故事開始了。我家搬到了南昵路12號六樓。剛開始我對這個新環境十分陌生,甚至感到恐懼。我不知道去怎麼面對新的朋友,不知道是否會得到他們的接納。
那年,我七歲。夏天,爸爸媽媽說熱,毅然把我送進了新的理髮店。黑黑的理髮機像一個無底的洞,毫無忌憚地吸食着我的頭髮。我縮在椅子里,不敢抬頭看看這個新的世界。我紅着臉默不作聲,低着頭看着地下的一根根頭髮。
付了錢,我低着頭走出理髮店,突然一回頭,一個人正對我笑,濃濃的笑意爬滿了整個清秀的臉龐,粗黑的眉毛,白凈的臉上沒有一點雜質,他看我回頭,跑出了店外,牽起我的手直跑,我想掙扎開他的手,卻掙不開他有力量的手。
跑了大約兩分鐘,跑到了我家樓下的院子里,吹了一聲口哨,七八個孩子從樓層的四面八方跑了出來,在他面前戰成一條線。他說:“這是我們的新成員。”大家把目光全集中在我身上,我低下了頭,紅着臉。我做出奔跑的姿勢,他一把拉住我。
接着,爆發出了大笑,我不知怎麼回事,但我有一種感覺,他們在笑我。他大喝一聲:“別笑!”大家便停止了。
“好了,你們走吧,我就是給你們介紹一下我們的新成員。”從那一刻起我深深感覺他身上有一座山,我可以靠上的山。
我們坐在井蓋上,夕陽的光芒染紅了天空,染紅了這個季節,噴水口停止了噴射,但仍有一滴滴水珠落在池面,盪出一片漣漪,坐在他旁邊,我感覺不到孤獨,心裡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
“你,是六樓102號嗎?”他首先打破了沉寂。
“嗯。”我把聲音咽在了肚子里。
“怎麼,還是不是個男子漢?大點聲音。”
“是!你是孩子頭嗎?”
“啊,而且我是你鄰居。”
沉默。
我終於知道他們為什麼笑,理髮師竟然把我的頭髮剃得一根不剩,我“哇”的一聲哭了。爸爸聞訊趕了過來。
“哭什麼?你還是不是男子漢?”
我繼續哭,沒有搭理爸爸。在小時候,誰也不想被別人嘲笑。
初夏,我與他的友誼攀沿着樹榦向樹頂邁進,蜻蜓靜靜停在空中,忘了前進。
那個夜晚,我才了解到他的身世。
天黑得那樣純凈,如同一個無底的大洞。夏天的夜總那麼溫暖,蟬躲在樹叢中,低聲吟唱。他告訴我,夏天的第一天他們都要在郊區的小河邊放孔明燈。
“你怎麼知道夏天的開端是哪一天?”
“春風停止的那一天。”他的神情發生了微小的變化。
“你怎麼知道春風那一天停止?”
“好了,別再問了,以後我會告訴你的。”他的眼角有一滴水落在了地上,我沒有看見。反正,總有一天他會告訴我的。
“你去不去?”
“我得問一下我媽媽。”平時,我從不會一個人到外面去,可是我感覺他很可靠,在他身後,我感到溫暖,不再恐懼。
“媽媽,我可以和小夕哥哥一起去‘守望河’嗎”
“你們倆?遇上壞人怎麼辦,不許去,去看電視。”
“媽媽!”媽媽沒有搭理我,我自顧自地跑了出來,在暗黑的樓道中,我一步兩個台階,我只希望快點去守望河。所有的孩子都集合了。
“不想去的可以不去。”除了我和他所有的孩子都走了。
“你不是孩子頭嗎?他們為什麼不去?”
“他們怕眼淚,怕痛苦,怕回憶。”
“為什麼?”
“到那我會告訴你的,包括春風是哪一天停止的。走吧。”
他僅僅比我大一歲,心中卻有那麼多東西,真的不可思議。外面的夜晚時分寧靜,沒有一個人,但我總感覺後面有一雙眼睛盯着我們,總是緊緊不放。我心中開始慌了。
“小夕哥哥,是,是不是有一個人跟蹤我們?”
他猛地一回頭,眼睛里略過一絲焦慮,卻沒有恐懼。他走了過去,我嚇得不敢動彈,他一下轉過身對我笑,手裡拎着一隻貓。
(未完待續)
小夕為什麼說孩子怕眼淚,怕痛苦,怕回憶,到底出了什麼事?“我”的問題為什麼使小夕落淚?這條名叫“守望”的小河與小夕究竟有什麼關係?請看下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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