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城之城
我竟不記得，有過這樣好的月色。
月明星稀，城門前的老樹也已倒下，只看到樹根，一節一節，一點一點。
這城，被破后，就荒了。
我還記得，那年春天去狩獵時這裡的春景，那是我這一生中見過的最美的風景。有孩童奔跑在城門前，還有豆蔻年華的少女在放風箏，一些不知名的小花靜靜的開着。城內樹未芽，城外草早綠。
我入了城，城內空無一人，安靜的讓我害怕。
裙擺被什麼勾住了，轉頭我卻駭然了，是白骨，是我子民的白骨。
他們也是不甘心吧。城主棄城而逃，甚至連對峙，連戰爭都沒有，城就被破了。或許，他們也在怨我，如果我打起戰爭，這城，也許不會被破，也許還是安樂的模樣。
每一個選擇，都有不得不這樣選擇的理由。對方答應過我，會讓我的子民過上真正安樂滿足的生活。
可他們欺騙了我。他們入了我的城，卻屠了我的子民，只是三個時辰的時間，死屍滿城，血流進護城河，河被染成了紅色。我再回來時，只來得及看到垂死的士兵眼裡的不解。
這一幕，我十年來想起心裡都是悔恨和憤怒。
我撫摸着我的戰旗，我不曾戰過，但我要報仇，為我的子民。
太陽出來了，一點一點照在我身上。我看着這座荒城，城外草木稀疏，城內白骨遍地。
敵國的宮，華麗無比，這都是用我子民的鮮血換來的！
檀香飄繞，像蝶一般的，紛飛擴散在宮殿里。
我的匕首，是有毒的。是一種叫白骨潁的毒，用我子民的白骨淬造的。
而敵國的首領，沒有抵抗，任那把匕首穿透他的心臟。
很順利，我替我的子民報了仇。
他笑了笑，我後退了兩步。
他說，我早知道你會來報仇，我一直在等你。
為什麼？一個問句，為什麼殺了我的子民，為什麼等我來報仇。
他說，我本不想的，我本不想的，可你為什麼要走呢，那座城裡沒了我想要的東西，那我就毀了它。
我驚愕了，那是我的城，我辛辛苦苦打造的盛世。
他又笑了笑，是啊，那裡有你的心血，你的子民，如果我毀了它，你就一定會讓我死，會用我的頭顱去祭奠你的子民。
我說，我沒有解藥。
他搖搖頭，我想，能死在你手裡，我也算沒有什麼遺憾了。
那你的城呢？你的城不能沒有你這個城主。
我欠你的，我欠你一座城，你比我更適合做一個好城主。
沒有下文，沒有省略，只剩下，一個不知所措的我。
又是月夜，那座城依然歡笑如斯，新城主在頒發新的法令。
我面前，一座孤冢，一座荒城。
我依舊拿着那把匕首，含着笑，慢慢靠近……
月色真好。
我們鬥了一生，虐了一生，到最後誰都沒有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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