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靜,空氣中只有那“知了”的蟬叫聲與我淅瀝的呼吸聲,我獨自在門前坐着,左右小巷遠遠望去,一片漆黑。一陣風拂過臉頰,涼颼颼的,心裡感到顫顫巍巍的,那或許是黑暗與孤寂給我帶來的恐懼感吧!只有家中窗戶滲透出的那淡淡的橘紅色的光能帶給我些許安慰。天空中的雲還沒散,卻有着零七八落的小光點,那是《天上的街市》中的小彩燈,還是人們常說的希望之星呢?這是不以為然而所知的。再回首,往事隨楓葉一片片飄落,歲月難得沉默,秋風厭倦了漂泊,揪心自問,多年來自己有何值得留念的呢?
彷徨之際,一個小而輕盈的身影在眼前快速掠過,發出“嘰嘰”的嬌氣聲,如春風牽雨般勾起我對那懵懂童年的回憶。
小時候,總有絡繹不絕的小孩子跑到我家後面的一棵大榕樹下玩。那榕樹枝粗葉茂的,我們五六個人手拉着手也圍不住它。大家都喜歡盪鞦韆,帶來一條紅色的大麻繩和一塊長而硬的木板,將繩子往樹上枝幹較粗的一邊拋啊拋,拋上去了,把另一邊拉下來,然後再在木板兩邊打好結子,一屁股壓坐在木板上,兩手握緊繩子,一人拉,一人推,“嗚——”大家不由得會大聲吆喝起來,那鞦韆下蕩漾着我們的快樂,寄託着我們童話般的夢,卻如流年,亂了浮生地逝去。
夏日裡,炎熱的太陽考得田裡的老泥鰍都翻白了,村邊的小溪,溪水一下低了幾寸,那些露在水面的石頭,陡度也變大了。家裡悶熱得很,受不住,奶奶帶着我,靠坐在榕樹根上,陽光散落一地,她左手揮舞着大葵扇,右手摸着我的頭。不一會兒,奶奶習慣地嘆了口氣,語重心長地說:“孩子,你要努力讀書啊!將來為這個社會,為那還生活在缺暖短衣階層的人獻出自己的一份力,而且現在的人沒文化,是會被人看不起的啊!”我那時小,還不懂這話的內意,只是懵懵懂懂地點了點頭,伴隨那午後的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無盡的人海之中。
秋天悄然無息地降臨,帶來的只是那沉悶與孤寂。那榕樹的頭也禿了不少,枯黃的樹葉安然地落在地上,那是它們最終的歸宿,生命也就此終結,這就是婉轉而又憂傷的尾聲了。奶奶左手拖着一個大竹籮,右手穿着一個長鐵鉗,把地上的落葉一片片地夾到籮里,拿去晒乾后再來燒。那葉是掉不完的,可那鉗子漸漸地被遺忘了,帶着曾經的回憶,靠在榕樹邊,受着歲月那點點滴滴的侵蝕。
十年如蜻蜓點水般淡淡掠過,不留半點痕迹,我已長成了一個小青年。那榕樹還在,只是沒有了從前的蔥蘢與健壯,樹下仍常聚着一群小弟弟在玩耍、遊戲,但那循循善誘的話語,只能停留在腦海的深處了,也許奶奶正在另一個世界看着我的成長吧。
霎時,月亮從雲中探出頭來,月光被周圍的雲朵襯得微弱,淡淡的黃光,遠遠地,像正在煎炸的荷包蛋,有點沸騰的感覺,“呼——”秋風猛又向我臉頰肆無忌憚地襲來,我閉上眼去聆聽這種自然之禮,待那風過後,我緩緩睜開眼睛,模糊的雙眸中看見一個熟悉的背影在向我緩緩走來,月光下,那背影的翅膀呈現出耀眼的光芒,田中的小白菜哼唱着小曲,樹上的芒果咚着響,枝上的白雀“吟吟”地奏曲,一切都像活了起來,我的心緒被這旋律牽動了起來,這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頓時,都充滿了色彩。那背影欲近了,“啊——奶奶,奶奶!”我顫巍的唇喊了出來,一滴淚從臉頰滑落,在空中隕落,最後摔在地上,支離破碎,心靈沉寂的一刻,我彷彿聽到淚有痛的聲音。
“呤——”一陣吵雜聲把我從夢中炸了出來,“啊!原來是做夢啊!”這時,一縷陽光透過窗戶射到房裡,“孩子,努力讀書啊!”奶奶的話語再次回蕩在了耳邊,我仰望着窗外那一望無際的蒼穹,高興地笑了,那就是我心夜破后的第一個黎明吧!
高一:黃寶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