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望無垠的沙漠,我跋涉其中,後面跟着一個男人,他是一個越獄的死刑犯。
在沒有人比我更了解這片沙漠了,經驗豐富的我自以為是征服了沙漠,所以我自願當上了沙漠的引路人,我把幫助迷路的人作為一種快樂,可我卻後悔見到了他。
那刻着刀痕的臉頰,即使在這麼熱的天也能射出寒光的雙眼,讓我一眼認出了這個通緝犯,更令我不寒而慄的是他那鼓鼓的口袋。
我一直沒敢回頭,只是在前面沉默地走着。我儘可能的帶他繞彎路,於是狂風捲起沙塵阻止我們前行,腳下的沙丘也死死將我們纏住。要是在以前,我早已不屑一顧,因為我早已將沙漠的死亡氣息踩於腳下,現在我卻懼怕了,我提心弔膽,後面跟着一隻經驗豐富的老虎,安靜地等待着時機,隨時都可以猛撲上來,而我只是在做無謂的掙扎罷了。在沙漠,兩個孤獨的身影一前一後地走着,每走一步都那麼的沉重,就更加接近死亡。
三天後,我們仍然在沙漠中心徘徊,那個男人似乎很信任我,這點讓我鬆了口氣,他並不知道我的意圖。就在這時,男人突然坐了下來,目光眺望着遠方的沙丘,夕陽正把餘暉映在上面,金色的沙子閃閃發光,東面的天空卻風起雲湧。我也坐了下來,卻已無意欣賞這壯麗的景色,我從來沒有這麼累過,正像稍微休息,可眼角又瞥見那依然是鼓鼓的口袋,於是又死盯住那口袋。
突然的一聲打破了沉寂,“你了解死亡嗎?”我心中一緊,在我自以為征服了沙漠之後,我就藐視了死亡,而當真正的死亡來臨時,我卻畏縮了,懼怕了,像個懦夫一樣。我沉默着,想了很多,殊不知東方天空的恐懼正悄然襲來,等我回過神時,已被捲入無情的沙塵暴之中。
等我醒來時,風暴已過,已經是晚上了,周圍靜得可怕。我下意識的摸出了口袋中的手電筒,在微弱的燈光下,我發現那個男人就在我旁邊,他還沒有醒。我替他抖去了身上的沙子。為什麼不逃?我心裡突然躥出了這個想法,逃避恐懼,逃避死亡。對要逃!我慢慢扭過頭去,也就是那一瞬間,我的餘光又瞥到了那口袋,那鼓鼓的口袋好像有着強大的吸引力,我的手像着了魔一樣伸去,緩緩地,顫抖地。終於我碰到了一個硬硬的,冰冷的東西,我的心也好似沉入了冰窟。這時,那個男人也醒了,也許是我掩飾得太好了,他並沒有覺察到什麼,只是想我笑笑,那笑容卻似乎少了一些刺骨的寒冷。
又過了兩天,乾糧也已所剩無幾,我很清楚眼前的兩條路。我又看了看身後的男人,他的臉上雖多了一份疲憊,卻一點也不着急。我咬咬牙,向沙漠的邊緣進發。
終於,在我們眼前呈現的是沙漠的盡頭,美麗的綠洲與之交接,我也好像站在了人生的交接線上,卻什麼也無法改變,只能聽命運的差遣。“到了。”我的聲音有點顫抖,有點猶豫。
然後我就聽到了那個男人走向前的腳步聲,緩慢而又沉重,每走一步我的心就猛震一下,他走到了我旁邊,注視着綠洲,表情並沒有異常的興奮。接下來他就將手伸進了那個口袋,我用餘光死盯住他的手,摒住呼吸,他緩緩地掏出那黑色的東西的那一刻,時間停止了,我的心也停止了。是的,那是把槍!
“我想你知道我是誰。”他說話了,聲音好像隔了一個世界。我只是死盯住那把槍,只覺得眼冒金星,冷汗直流,腿也不住的打鬥。然而他卻走到了我面前,做出了令我意料之外的事,他把槍竟遞給了我。
“其實我不了解死亡,”他說話時背對着我,我看不清他臉上的表情,“我在行兇時,不了解死亡,不了解他人對死亡的恐懼,現在我被判了死刑,我才多少明白了,我害怕死亡,我要活下去,於是我逃走了。我只是一個弱者,槍只是我的掩飾。而你卻是生活在沙漠中的勇者,我看到你不畏懼死亡,雖然沙漠危險,你卻一次次拯救了我的生命,還有更重要的東西,就是讓我覺得像我這樣的弱者,更應該無畏的面對死亡。我不該再逃避了,死亡應該是我的歸宿。”
我緊握着遞過來的槍,看男人消失在遠方,刺眼的陽光下,那塊黑色的東西是那麼的乍眼,又是那麼的格格不入。我呆站在那裡看了它好久,突然猛地用盡自己最後的力氣,把它擲向遠方的沙漠,隨着槍落到了沙中,我也跪了下來,用手撐着沙地,大口地喘着粗氣。我並不是什麼沙漠的勇者,我也是只是一個在死亡的威脅下顫慄的膽小鬼。高三:嘿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