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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情是牽繫的線

白雲飄飄作文網 字數:3000字

  秋風起舞,層林盡染。都說秋意濃,臨窗菊花黃。茱萸遍山野,斯事境不還。閑日,我在山道盤旋,道路兩旁的山菊怒放,一簇簇的嫩黃,單純得讓人真切的握住一抹生命的清泠。生為何?死為何?如清澈澗水,靜靜流淌在思緒的河流中。 

  音訊從天籟之外傳來,是大弟和小弟的問候了。眼淚在這一瞬間就破了脆弱之堤,潸然而下。多想,多想回到N年前的時光,他們兩個幫我在駐地附近的山地旁采山菊花。“姐,這趕得上‘採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閑適吧?”“姐,這菊花曬了作成枕心,我只願你每晚醒來,寫的文章能象這菊花‘有餘香沁人心脾’呢。”“姐,我們明天陪老爸打半場籃球。”“姐,過兩天我們和爸媽去街上照合影照吧,老媽過生日啊。”大弟和小弟其時都已工作,我們在深秋時節總是要圍攏來,陪同父母快樂的度過幾天假日。然,沙漏有常,世事無定。掰指算來,我和兩個弟弟雖同在一個企業,卻有五年不曾同在一處談笑風生了。 

  大弟和小弟的信息,都用了“照顧好自己”做結。很多人會把這五個字當句子,但我更願意把他當作一個詞。句子總有斷的時候,用一個大大小小的圈標誌結束。詞沒有符號,它會如一枚山菊細微的花瓣,閑適而彌久的澄凈在心之河流。 

  記得大弟和小弟曾同在渝懷鐵路工地上班。那天,大弟突然打來電話給我,說他到遠離工地百餘公里的銅仁市出差,在公交車上意外地看到一本《四局工人》雜誌,隨手翻來,倍感親切。更讀了書中的小說《五娘》后,儘管文章署名是他不熟悉的,但他和小弟就是認定是我寫的了。 

  我問他倆何以就有了這種感覺呢?大弟認真的說:“因為我們感受到的文章中那抹濃郁的湘西古鎮的氣息,格外的熟悉與親切。” 

  我突然間十分的感動了。小說的確是我寫的。小時候,父母親將我們姐弟仨人都寄放在外婆家讀書。我記得大弟十分的頑皮,常常為同學間的爭執打抱不平,甚至於急時,會仗義揮拳,時時引得街鄰拖了哭哭啼啼的孩子來家裡訴狀。外婆每每都在聽了街鄰的話后,就開始繞着鎮子找大弟,拽了他去向人家賠禮。那時候,我覺得外婆很嚴厲,倒是患有嚴重支氣管炎疾病的外公要和善的多,他經常在大弟被拽回來時,幫他撣拂額角或身上的灰塵,甚或於是“挂彩”的痕迹。然後,慢條斯理地告誡大弟:“一個人敢於打抱不平、仗義執言固然好,但以你現在的這個揮拳動武是決然不對的。你跟隨了你的外婆去賠禮,一定要誠心,唯只有真誠才能換得人家的諒解。” 

  小弟此時往往是依偎在外公身旁的,看着大弟,搖頭又點頭。小弟自小身子單薄,被外公領着一直看中醫,鎮子里的毛阿公說這是積食,要挑耳砧。我看到毛阿公把長長的一根銀針扎進小弟的耳後,眼淚就簌簌的落,小弟古怪的沖我笑,眨眼示意我不要哭。“這伢崽主義‘正’呢,倒曉得安撫姐姐了。”“三姐弟,就數他最聽話了。”毛阿公和外公微笑着說話。 

  “小弟,銀針扎得真不疼么?”“疼。我吸涼氣到肚子里就不疼了。看到你哭,我就忘了吸氣,那時候最疼了。”小弟嘻嘻笑着,看着我,也看着大弟。 

  大弟就望望外公,又望望外婆,剛才仍氣咻咻的“鷙相”,頓然柔和了許多。但次年冬季,外公的支氣管炎引發了心血管併發症。母親專程回來探望,決定帶走大弟。外婆伊始是不同意的,母親和着淚請求:“父親病重,我已經不能盡一個女兒的責任了,大弟過於頑皮,就讓我把他帶走吧,也好減輕一點你的負擔。”外婆拗不過母親的眼淚,走時,一路摟着大弟,說:“你莫怪外婆不肯帶你哎——”大弟就站住腳,認真的舉着手說:“我絕對不會的。”這以後,大弟就一直跟隨父母親在外漂泊長大,並從鐵路技校畢業參加了工作。 

  大弟和小弟前後腳調到公司渝懷鐵路項目經理部工作,告訴我他們的居住地是在貴州省的一個叫普覺的苗嶺之鄉。普覺,我以為是有佛意的,普渡眾生,覺悟大眾。事實上,山上的苗寨老人告訴大弟,普覺以前是叫鋪覺的,意思是有睡覺的地方,為古驛站。後來圍驛而林、而居、而貿、而生、而息,久而久之,則成鎮。至清代更被列為邊陲重鎮,現在鎮上還立有兩塊篆刻的史志石碑。 

  “繞鎮而淌的普覺河,千百年來平靜的流淌着,默誦着上蒼的恩賜。但現在它大約是不能再沉靜的了,我們修建的鐵路始終與它并行而前,我想,工地上大幹的沸騰的場面定然會攪動它的平靜。”大弟興奮的說,他剛從單位的警察隊伍轉行干現場施工員。這以後,大弟不時有消息傳給我,他們承建的三橋四隧被評為優質工程了;他們捐資捐物幫助苗族鄉民重新修繕了苗寨學校;他本人經單位推薦,考取了同濟大學鐵道工程專業函授班等等,小弟則相對要沉靜些,他和幾個同事在鋼筋班搞承包,只偶爾的給我電話說他雨天被抽調到隊部,幫忙作報表,這得益於他對統計學發生了濃厚的興趣。我聽了,心底由衷的升起一縷到建設工地一線去看看他們的嚮往,但這縷嚮往終因種種原因,未能成行。 

  某一天傍晚,我正在城市的照相館里看樣片,心口突然慌亂的痛疼起來。先給父母親打了電話,安好。那定然是弟弟們出事了。撥打他們的電話,一直盲音。一個小時后,我得知小弟受了槍傷,苗家的土銃把他的右手掌擊穿了。“工地阻工,起了爭執。苗寨的村民端了槍就跑出來了。天色暗,大夥都亂鬨哄的,他看見前面有個微弱的紅點,下意識的推倒了前面的同事,子彈就打他手上了。”大弟嗓子嘶啞的告訴我這些情況。小弟在普覺鎮的醫院裡躺着打了三天消炎藥,手掌仍然沒有絲毫知覺,被轉回公司醫院,骨科的醫生看着X片,惋惜的說晚了,耽擱了最好的接骨期,現在只能是先止住炎症才好呢。一個月後,小弟拆了石膏,中指因受到無法修復的掌骨的牽拚,比食指還略略矮了一厘米左右。小弟有天找我,說同事講了可以申請報工傷,我和他就去了部門問,說是至多為輕微傷,且所有證明需要自己去辦回來。其時,渝懷鐵路都已經到了收尾階段,大部分當時的同事都奔赴了新的工地。我和小弟面面相覷,末了,小弟說算了,不影響幹活。罷罷罷,奈若何? 

  幾年後,大弟和小弟分別去了國家重點工程武廣客運專線廣州段和長沙段。大弟在新廣州站經理部工作。去同濟大學作畢業答辯時,他的導師得知他去了新工地,十分高興,說客專線上將會有很多新的技術課題和施工難題,新技術和新工藝的開發應用將是一個值得關注與探索的領域。導師希望大弟日常能夠多留意,多琢磨,把學問和施工緊密聯繫起來。“我們施工遭遇到地質勘探不明的深大溶洞阻礙了,幾車混凝土倒下去,蹤影全無。”“隊上成立了鑽孔樁施工QC小組,對大溶洞施工全面質量管理正式立項。”於此,大弟在他的工作日誌里,添了專門的一項:大溶洞“零沉渣”施工。一天,他電話告訴我,他的工作崗位有了變動,調攪拌站。“攪拌站供應着兩個項目隊的高性能混凝土,前期鑽的水井含沙量超標,攪拌站已經採取了通過沉澱達到要求的施工工序。但考慮到現場用水量較大,我提出在場內鑽井取水,試驗室對兩個鑽井水源進行了檢驗,其中一處各項指標均達到要求,現在施工和生活用水基本得到了保證。”“工程單位最大的一個特點是幹什麼吆喝什麼,我今天跟導師交談了一會,把攪拌站高標準混凝土質量控制作為一個新課題,希望得到導師更多的理論指導。”大弟簡單記錄著他的工作和生活。 

  我們在電話里交流,我發現,他說話的聲音一次要比一次高了。“沒什麼,攪拌站幾乎24小時的轟鳴,養成了我們不得不大聲說話的習慣。猛一下子安靜下來,還不是太適應。”大弟對我擔心他的聽力是否有問題,呵呵而笑。 

  今年10月,大弟再次轉戰新的工程項目——深圳地鐵五號線建設。我們亦只是在電話里廖廖數語。“新項目,新起點,也希望是新思考啊。”“姐,放心。只願‘三新’換‘一心’。”“恩,‘三新’換‘一心’。耳熟能詳啊,這詞。”我聽了,打趣:“你和小弟‘串過供’了。他去長沙二標項目時,也是這麼答我的。”“呵呵,那是我們彼此了解啊,每當工作變動,你都是這樣交代我們的。”“恩?真的?”“當然,你問小弟啊。”大弟樂呵呵的說。 

  小弟在長沙二標項目隊當調度員,去年初春隊上搶工期,他和大夥一同搬到工地上的帳篷里住了一個多月。事實上,也病了一個多月,低燒不退。他楞是扛着,不跟任何人說。趁回隊部做報表,在駐地的小鎮藥店里,向買葯的人諮詢過後得出一個低燒不退有炎症的調子,就抓了大把消炎藥,回工地。我到他們工地去採訪,遠遠的看到小弟裹着軍大衣,站在寒風裡,象一棵樹。鼻翼間猛的就酸了,我端了DV機把小弟的身影記錄下來,但做新聞時,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把他的鏡頭刪除了。在工地,我和小弟有過簡短的對話。“姐,你看到的我只是一個工作斷面,不是常態的。過了這段搶工期,我就可以回到隊部,回到辦公室里,而有更多的同事仍會在工地,他們才真的最苦。” 

  小弟的這番話讓我足足看了他一分鐘以上,笑意不由的從眼底爬上了臉頰,伸了手拍拍他的肩膀,說:“走了,照顧好自己。” 

  秋陽西斜,菊花分外黃。山嵐晚風,天涼好個秋。 

  “秋已至,天轉涼,鴻雁下斜陽;紅花謝,綠林黃,莫忘添衣裳;欲惆悵,享陽光,天籟語鏗鏘;桂樹茂,菊散香,徐風攜清涼,多安康。” 

  “意登高,憑欄遠望,升蒼茫之感。人生幸事,莫過於邀三五知己小酌,怎奈親人多散於江湖,有心相見無力相逢。遙寄君,盼安康,勿忘衷腸。” 

  我在鍵盤上遊走,看兩枚信息翩飛于山水間,親情是牽繫的線,綿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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