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我早就應該懂得的，我的心無法做到夜的包容，承受不起它赤裸着的燃燒，它會燒毀我的童話。城堡里的玫瑰花墓園美麗得只剩下灰燼和時間隕落後的芥蒂。我本應該拒絕這種毀滅式的觸碰的，這樣起碼我還有為自己親手編織的迷戀可以喘息。”多年後他這樣對她說他的愛。
關於這個故事我只擁有一些零星的記憶屑末了，並且還需要靠我的想象力來勉強串聯。起初它本該是完整的一副沙畫，線條清晰而且結構緊密，可是我不小心在一個午後把它放進了時光的沙漏里，可想而知命運對它做了什麼。如此這般，我只好沒頭沒尾的用畫面感來呈現那些還倖存的對白的語調了，只是那種感動視乎已經暴光太久了，所以我只好努力調和進我粘稠的想象力來堆切和復原這些情緒的原貌。雖然也許會有些失真，但我也只不過是希望她可以看懂而已。
那時候的情感就像是被衝起來的浪花，你不一定知道它會有多高，但知道它一定會落下，落下去之後，可能就此湮歿，可能還會抬頭。
我相信每個人青春到來的標誌不是逐漸凸顯輪廓的乳房，不是鬱鬱蔥蔥的腋毛，也不是每月流的那幾些血。而是遇見他/她在那個正當好的年華於攜手之處安撫心動。是印在臉頰略顯紅暈的羞澀，是不着技巧的結巴告白。那一年我在青春的荷爾蒙之中丟了節操。
“死亡都會給自己的陷阱找一個漂亮的偽裝，所以夜晚一定不是死神的權杖，而應該是慈祥的鬍鬚。也只有夜這樣暗調的寬容才能保守星光與願望，思念與秘密；才能為黎明的登場鋪滿底蘊。”在電話里男孩這樣安慰獨自一人在家而怕黑的女孩。
每個星期五他都會在固定時間給她打電話，如果不是因為怕太頻繁會造成她的困擾的話，他一定會每日一電的。後來她對他說，在那之前也只有10086會在特定時間問候她，而且常常還是令人討厭的“您的餘額不足，請及時繳費”。其實更多的時候他並沒有那麼多話要對她說，只是想聽聽她的聲音。有時候他們會彼此就這麼沉默着，這段間隙的開口很大，大到足以稀釋整個青春。而她不會在此時找某個借口掛掉電話，雖然後來他們都明白了人生就像接電話，總有一人要先掛。
有時候他會給她朗誦徐志摩的詩，她會給他拉一首二胡，常常在她拉完一首《良宵》的時候，他會貪婪的要求再加一曲《賽馬》。
他說她是他的奶油，可以抹在生活的傷口上品嘗，孤獨與消極融不入刀刃也無法划損這樣的甜美；她說他是她的蛋糕，可以在委屈時做眼淚的甜點，也可以扔向舞台上正在扮演小丑的自己，取笑她多麼虛偽的演技。
那段時間裡，在她的面前他視乎變得全知全能了，正如孔雀會用開屏來吸引配偶那樣。
只怪那晚的煙花太過迷離，沒有含苞那般預演時的前戲，也沒有殘香那樣凋零時的前兆。在一次次自顧自盛開的節奏里綁架了最初的心動走向愛情，也走向枯萎的開始。“……或許不去想你，才不會把你忘記”。在心跳的慫恿下，他對她這樣表白。
你還嫌不夠，我把這陳年風褸送贈你解咒！
在看完煙火晚會回家的公交車上，他問她：“累嗎？”
她說：“不累。”
“你應該說累的，再來一次。”
“你累嗎？”
“嗯……”她笑着點點頭。
他對她指了指他的肩膀……
是在過了很久之後，久到煙花，玫瑰，心動，擁抱，牽手，海風，日出，黃昏……都與他們無關之後，他看到毛姆在《面紗》里說：人們是究竟為什麼會愛上另一個人。我猜也許我們心上都有一個缺口，呼呼往靈魂里灌着寒風，我們急切需要一個正好形狀的心來填上它，就算你是太陽一樣完美正圓形，可是我心裡的缺口，或許恰恰是個歪歪扭扭的鋸齒形，你填不了。
初一:樂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