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沉睡下去吧！ 一旦這樣就不可能再醒過來了；黑暗可以佔據心裡的所有光明。因為就這點明亮，遠遠地不夠漆黑的吞噬。 睡吧！睡吧！悄悄地睡吧！慢慢地失去感覺。就這樣，閉上眼，讓整個人永遠地沉睡下去吧！ 一 沒有月光的雨夜，雨水就淅淅瀝瀝地灑滿我的全身。我雖然想擺脫，但我已經全身心麻木了。我的腿已無法再移動，任憑人們站起坐下，任憑身下的小草漸漸長大，甚至遮擋了我的全身。 雨，不停地打着，這是一場末季的秋雨，所以顯得有些累贅。我靜靜地在這裡等待，其實我什麼也做不了，遠遠的視線卻被眼前的大樹所阻攔，就只能仰望黑色的小方天空和那盞高高的路燈，那來回穿梭的車輛和行走忙碌的人們。 的確，這路燈也已經很老了。在雨中，他不停地被淋得打顫。微微的燈光昏黃得可拍，灑下幾顆渺渺的金星，就躺在我的懷裡。腳底下卻有那麼歡快的笑聲，因為他們最愛雨了。 說實在，我挺羨慕他們的。大路燈整天能高高地挺立身軀，仰望藍天星夜，玩清風涼雲，伴鳥鳴雀歌，發光閃爍；小草呢，他雖然矮，但他能努力成長，彼此奮進；他能交花為友，結蟲為伴，他可以在陽光中招手，可以在風雨中吸露。 只有我，靜靜地在這兒等待，什麼事也做不了。 二 清晨，我如往日一樣從睡夢中醒來，發現一隻可愛的小鳥竟歇在我的手臂上。我很開心。 小鳥好奇地問我：“你為什麼十幾年來都在這裡，不去哪啊？” 我很驚訝，感到可悲。 沒想到這麼可愛的小動物竟不從所知道，我是一把無法移動的石椅。 我不禁冷冷一笑：“你沒看見的的腿嗎？我是不可能移動的。” 小鳥聽了，默默無言，可那直視的目光里並沒有任何的同情。終於，它開口了。“你就想在這大路旁過意輩子啊！”話語中，它透露出幾分疑惑。 “恩。”我很深沉地應了一聲。我很難受，因為這裡的環境我早已看膩了，但我別無選擇，我的腿根本無法動彈。十多年了，我經歷了多少的風雨，都挺過去了，挺得連腿都麻木了。我累級了，想在這兒休息，可眼前的一切都不曾改變，我看累了，我…… 當我定神時，才發現那小鳥已經遠走了。 我的心不知是何滋味，不知小鳥的話語的內含？ 呵！不想了，還是慢慢等待命運的降臨吧！ …… 突然，我無意中竟長了一雙翅膀，可以自在地與小鳥一樣，在天空中飛翔。穿過了那一排排擋在目前的綠樹，我看到了一切的世界，才發現原來這條路竟是一條“小徑”罷了；這綠坪不過一小團草色而已了；這大路燈不就一根小竹子，如此。呵，原來綠樹後面的一切是這般美好呀！ “別哭，別哭，汽車就快到了，咱們就可以回家去了。” 一陣吵鬧聲驚醒了我，我從睡夢中才醒過來，原來這已是正午了。一個婦女抱着她的不大嬰兒，正坐在我的身上，等待着公車的到來。 對於我這全身僵硬的石椅來講，被人坐着並沒有多大什麼感覺。望着她們母女倆等了好久，突然，心裡泛起一種想法。 她們在此等候，不就正如我在此靜靜地等待。可她們的等待是肯定等得到一個完美的結果的。而我呢？等待的後果是什麼呢？ 頓時，我也似乎有點明白那隻小鳥對我說的話了。慢慢地，我的心蕩漾起絲絲漣漪，就這樣等待嗎？ 再過了不久，公車就在前方駛來了，我目送着她們消失在遠方的黑點中…… 三 今夜，是一個美好的夜。星光特別燦爛，草色也格外新清。老路燈分外地有精神，挺得高高的，光也比平時亮得許多。 車輛來來往往，風很涼，行人也很不少。 遠處來了一位老大爺，正向我身邊靠近。沒錯，他想來坐上我了。我想。 他那斑白色的頭髮，在燈光的照耀下，顯得很光滑。 他正一個人抽着煙，吹着那邊的世界送來的涼風。 “喂，老陳啊，一個人沒事出來散步啊！” “原來是你啊老李，你也出來吹吹風吧！這天氣不冷又不熱，吹這風最舒服不過啦！“ “呵！說得還真對呀！” “是啊！退休了，可來享享清福了。我整天都打羽毛球。年老了，不能整天坐着看着天色漸暗吧，應該得活動活動，增強體質啊！” “你說得對，我明天就和你一起去打！” “好！” 呵！不能等待。應該是這樣的。年老了，不能整天看着天色漸暗吧！還真沒錯，不能等待命運，不能再這樣沉睡下去，應該得由我自己去創造命運！我暗暗下了這個決心。 星星在空中眨巴着雙眼。 月兒在空中仰卧着，歡笑着。 原來一切是如此美好哇！ 我應該努力了。 想着，慢慢地，靜靜地，我入……睡……了…… 醒來的時間，發現原來已經是凌晨了。 看來，我得朝着自己的目標前進了。 不能等待！不能再這樣沉睡下去了。…… 突然，“砰”的一聲，什麼東西壓在我的身上。我猛然一驚，抬起頭，發現原來是一位醉酒的青年男子。 沒想到他都醉成這樣，躺着都不忘自言自語。 “恩——，什……么啊，都怪我自己，追求什麼工作，就……怪我……總不理她，要和……我分……手，呵！笑話。世界……怎麼這麼虛偽啊！” 他一把跪在地上大叫着：“我什麼都不想了，靜靜等待吧！一切都會好的，追求不過遊戲人生罷了！” 什麼？追求，不過遊戲人生罷了！這就是人生的真理嗎？追求，原來就會遭受這樣的後果嗎？…… 是嗎？等待吧，我再次想通了。或許靜靜地等待，生命應該會更加美麗些。 我等吧，等吧！ 睡吧，睡吧！ 四 沒想到燈光一閃，又過了十幾年。 我竟完全崩潰了。 我成了一堆爛石。 我被人拋進大海里，沉入千年的海底。 我恨我自己，當初，誤聽了那位青年人的話，讓我永久沉睡於這個永恆的大海底…… 這就是我永久沉睡下去的世界嗎？ “睡城！”“睡城！” 一切都沉睡下去吧！ 一旦這樣就不可能再醒過來了；黑暗可以佔據心裡的所有光明。因為就這點明亮，遠遠地不夠漆黑的吞噬。 睡吧！睡吧！悄悄地睡吧！慢慢地失去感覺。就這樣，閉上眼，讓整個人永遠地沉睡下去吧！ 難道，人類真的可以這樣沉睡下去嗎？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