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時候最盼望的事,就是衚衕里出現那爆米花的老人了!
他總是極有規律地在每個月的月末出現!那是個60多歲的老人,身材瘦小,白髮稀疏,滿臉皺紋。他熟悉的身影一出現,我和小夥伴們便挎上早已備好的盛着米的小籃子,帶上向大人討來的幾角錢,飛似的圍攏到他身邊。他推着一輛破舊的平板車,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我們瞧着挺好笑,便學他的樣子走路。他看了也不惱,臉上還笑嘻嘻的,弄的我們不好意思了。為了彌補過錯,我們就七手八腳地幫他推車。他很少說話,臉上卻總是慈祥的笑容。
他爆米花時很投入,身子微微前傾,左手一前一後拉着風箱,右手搖着熏得烏黑的爆米圓鍋。風箱呼哧呼哧的,圓鍋嘎吱嘎吱的。
我最愛吃甜食,就央求他多放些糖精,他每次都答應。他的手像老樹皮,筋脈突起,手心滿是老繭。正是黃昏,晚風習習,空氣中瀰漫著爆米花的氣味。風吹得火苗直往上躥,火光映着我們紅彤彤的雙頰和他黑里泛紅的慈祥的面容。這實在是童年最美好的一段記憶。
一晃幾年過去了,幼時的夥伴走的走,散的散。當我逐漸意識到自己長大了,不能再像兒時那樣毫無顧忌地和夥伴們搶着吃爆米花的時候,便很少再去爆米花了。
今天的孩子們口袋了裝滿了各種各樣精美的糖果了,很少有人去吃那古老的爆米花了。老人的生意日見清淡,身子不如從前,腳步也日見蹣跚了。慢慢的隔幾個月他才來一次,後來半年才來一次,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就再沒來過。以後也來過幾個爆米花的,而他,我想我們是再也見不着了。
有一天看到作家張潔的小說<拾麥穗>,小說中寫到了賣灶糖的老漢,這使我想起了那位爆米花的老人,淚水不自覺地涌了出來。
淚眼中彷彿又見到他滿是皺紋的慈祥的笑臉----那個曾給我童年帶來歡愉,給了我樸實無華親情的爆米花的老人,而我竟沒有任何東西可以償還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