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閃亮的銀粉灑在長滿蒲公英的郊外上。靜謐。和諧。
微風拂過,蒲公英脫離了母親的懷抱,如棉絮般飄向遠方;再一吹,快樂地在風中起舞旋轉,漸漸的,成了人形。
“嘉潔。”一個清亮的聲音叫住了蒲公英化成的女子,女子含笑沖他微微點了點頭。
“銀瑞。”女子輕輕呼喚聲音的主人,卻轉身背對着他,有誰知道,有一種叫淚的液體在嘉潔的眼裡打轉。
他從月中走出,一身的雪白,長發飄飄,腰間的玉佩有着一股勢不可擋的光芒。“嘉潔,你好不容易修鍊了數千年,不正是為了這一晚上嗎?怎麼還背對着我……”
“哥……”嘉潔緊緊地咬住下唇,好不容易才吐出這個字,她還是背對着他,微風拂起 她的披肩,她的白紗,她的秀髮。
連她的背影都這樣楚楚動人。
“我知道我不該這麼叫你,可你是仙,而我是精呀,一個永遠都得不到愛的精靈,這數千年來的日日夜夜,我雖然承受着孤寂與失落,可每當月亮出現,當交接的月光灑向我,就我有一股暖流襲便全身,我知道那一定是你再看着我。戀人這個詞離我們好遠好遠,如果被王母娘娘知道了,你將會灰飛煙滅,永世不得超生,我……我不能這樣自私。”月光下的一對戀人,穿着雪白的衣裳,任憑拂亂他們的頭髮,沉默無語。
“潔,你聽我說。”銀瑞扳過嘉潔的肩膀,卻發現嘉潔早已淚流滿面,“傻丫頭,哭什麼呢?”他為她拭去眼角的淚珠,她的睫毛上還沾着細細的淚珠,月光把它照得閃閃發亮,“你還記得你是為了什麼才化成人形的嗎?為的是我!你知道你化成人形后得到的魔咒是什麼嗎?是愛!如果沒有人來愛你,你數千年的修鍊將付之一炬,而且飄蕩的靈魂會遭受重重磨難。最起碼,我也是仙子,有不死之身,而你只是一個弱女子。我不能看着你像美人魚一樣化成泡沫消失不見。”
“瑞。”嘉潔又開始嚅泣。
“丫頭,別哭了,再哭我可就不理你嘍!”因瑞輕輕擁住嘉潔,“月亮為證,我銀瑞將與藍嘉潔同生共死,直至山崩地裂。”
朝陽漸漸地升起來了,月光也慢慢褪去,嘉潔的身體開始變得輕飄飄的。
“嘉潔,你怎麼了?嘉潔!”銀瑞慌亂的抱緊了她,卻茫然不知所措。
“哥。”嘉潔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腳變成蒲公英,一朵一朵地飄散,已經蔓延到膝蓋了。
“嘉潔,不許這麼叫我!”銀瑞急了,摘下腰間的玉佩放在潔的朱唇,“這是王母娘娘賜給我的玉佩,相信我,你會沒事的。來,快含住它!”
“哥,沒用的。”潔很勉強地擠出一絲微笑,卻又被痛苦打回原形。“其實魔咒還有一點你不知道——精靈只有一晚的存活時間,無愛會死,有愛也死。與其有愛,倒不如了無牽挂地睡去。哥……答應我,在天上要時時想起我這個做精靈的妹妹…… 我們相戀本來就是一個錯誤,因為……”潔的聲音越來越弱,她的下半身已經完全消失了,漫天的蒲公英在飛舞,蒼白無力。
“潔,別說話了。”銀瑞的身體微微顫動。
“不,我要說。”天邊的月亮還沒完全消失在薄雲的背後若隱若現,“因為……我們是親兄妹……前世王母娘娘為了懲罰我們這段孽緣……把我們分開了……你成了仙,而我成了……成了着小小的蒲公英……哥……永別了……來世再見……不……我們已經……已經沒有來世了……”
銀瑞的懷裡空蕩蕩的,才留着潔的體溫,還有蒲公英朵朵,光滑的白玉在他手裡閃着清冷的亮光。
天邊,月亮已完全消失不見,狂風中蒲公英在瘋狂地飛舞,銀瑞定定地站在原地,艱難而痛苦地吐出了一句話:“妹妹,再見……”
說罷,起身飛往月殿,他的身上,還藏着一朵早已乾癟的蒲公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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