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着藍白相間的衣服,一隻手接着一條輸液管,一隻手在衣服里慢慢摸索。
他身邊有一個女人,五十歲的樣子,手裡拿着一張白色的紙,眼睛濕紅,布滿了血絲,想必是一夜沒睡。
終於,他從白色的被子下面顫巍巍地摸出了一個瓶子,裡面有綠色的液體,液體中還有几絲黑色在不停的迴旋着。
他笑了。
“把它喝了,忘了我,丟掉痛苦,過好日子。”
他說的時候像個孩子。笑得更燦爛了。
女人痛苦地搖着頭,身後的黑髮帶着几絲白色在空中劇烈的甩着。
他一聲不吭,好像在等待。
女人還是搖頭。
“聽我的,這是我能為你做的最後一件事了……”
說著,他把瓶子伸到女人眼下。
女人只是看着他斑斑點點的病態的手。
他又把瓶子往前伸了伸,裡面的液體上下浮動。
女人的眼淚涌了出來,像絕了堤的洪。
他笑,依然把手舉着,顫個不停。
女人手抖動着,比他還劇烈,她慢慢升起手。
他笑,給她鼓勵。
女人接過他手中的瓶子……
最後一次,他握住了女人的手,溫暖的手。
女人的眼淚還在不停的流着,似乎想控制時間,留下這一瞬。短短的一瞬。
他笑。
女人輕悄悄的扭開瓶塞,把液體倒進嘴裡,這時候,她哭出了聲。
他笑。靜等着。
那女人的眼淚突然止住了,被眼前的情景下了一跳,又看看緊握着她的手的那隻粗糙的病手,趕忙把它甩開了,又看看眼前的他,似乎感到有些尷尬,他們對視了一會,那女人就悄悄起身,甩掉手上的那張紙,拎上包,擦擦眼,從門口逃了出去。
他再也不笑了,一直到他確保那女人已經走遠,才悄悄的呼喚了一聲
媽。
初一:旱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