潦倒黃昏獨登台,不盡長江滾滾來。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黃鶴樓上,不免思念起了遠方的家鄉。崔顥望着灝灝的江水,這或許是中國古代文人的縮影。那一個在落日下,在江邊,水天一色、天人共一的鏡頭,已是教科書版的思鄉。宇宙天地,縱橫交錯,縱是時過境遷,橫是羈旅無涯。我想,崔顥望着的那個遠方,已不僅僅是精神寄託,還有那鬢微霜的滄桑感,也許是被拋棄的孤零。李白的那句:“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顥提詩在上頭”或許並不是詩仙真的看上了那首詩的詞藻,而是對遠方的共鳴。
李白的遠方是何處?江油還是碎葉城,或許詩仙的:“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處是他鄉”給出了答案。我見到的唯一一首《寄東魯二稚子》也只能算得上思人睹物,並非家鄉而言。那其遠方又在何處?應該是大道。《行路難》三首便可知青蓮的無奈。他人生的六十載全在攀援着艱難得好似蜀道的大道,可命運卻只給了他一隻繆斯的筆和一杯永遠喝不完的濁酒,我們看到的是他像曹植似的斗酒十千恣歡謔,殊不知那時什麼樣的苦澀和辛酸。大道上的總為浮雲遮望眼,讓他的酒氣更濃了,濃了整整二十年,我們不知是喜是憂。因為遠方有浮雲,所以有了文化上的李白。但他崇尚的是張子房和魯仲連,若無浮雲,那就是政治的李白。清斯滌纓,濁斯滌足,這是屈原投江前漁夫的話。既然遠方太遠,還不如把外在隔離,只屬於自己的時代。
陶淵明這樣做了,杜甫沒有這樣做,詩聖的遠方是雙重的,既是鄉關又是青天,這讓他不免有些累了。嗚呼,大道如青天,身歿是人寰,在杜甫的秋興八首中,已經把遠方的概念如此模糊。哎,彌衡洲上千年恨,恨得是遊離在外,恨得是生不逢時。但遊子近鄉情更怯,士人我獨不出。不知在今日,這群遊子登上了那座樓,面對着那條大江,又會發出怎樣的感慨呢?還是老夫聊發少年狂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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