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她隨意地微笑，帶着半生不熟的英語，“Hello， my new classmate。”
與她成為朋友，完全是我意料不到的事情。
枯燥的午自修。
班主任的話語在靜謐的空氣里顯得尤為突兀。
“你換個位置。”
我漠然地收拾着桌椅。
換個座位又怎樣。
我的新座位身後的兩個男生正因一個煩人精搬走而興奮地說著歡迎。
無聊。
我連我的新同桌都沒打招呼。
只是隨便掃了一眼。
她卻好像一點都不介意。
她只是隨意地笑，帶着半生不熟的英語，“Hello， my new classmate。”
眼神染上點點笑意。
“Hello， my dear friend。”
我的嘴一張一合，用我自己都吃驚的語氣。
奇怪的、帶着威脅意味，卻又像熟悉朋友打招呼的語氣。
身後的兩個男生吃驚地看着兩個女生之間奇怪的氣氛。
似好朋友打招呼時的寒暄，像死對頭碰面時的劍弩拔張。
我們互相盯着對方，終於默契地相視一笑。
響亮地擊掌。
午後陽光正好。
2。
她小聲地抽泣，帶着不服輸的倔強，“我才沒在哭。”
我和她並肩。
“我以為他和我一樣的。”
“我以為他不會騙我的。”
“我以為我們是好朋友。”
我的回答只有無盡的沉默。
她的肩膀漸漸從小幅度的抽動到了最後的劇烈顫抖。
終於委屈地蹲下，把頭埋在雙手之間。
她小聲地抽泣，帶着不服輸的倔強，“我才沒在哭。”
我陪她一起蹲下，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撫慰的撫摸她的後背。
我早知會是這樣。
那個虛偽的男生，怎麼可能和她成為真正的好朋友。
她太過單純。
每每想到這我都禁不住皺眉。
這樣太容易被騙。
到底拿她怎麼辦。
最終還是無奈的嘆口氣。
“啊拉，幹嘛總是愁眉苦臉的啊，笑一個嘛。”
她總會這麼說。
然後我總是會微笑。
也許是因為她幼稚的行為，也許是因為她可笑的鬼臉，也許…是因為她的真誠。
發自內心的關心。
嘛，還沒發生的事情，何必杞人憂天呢。
在此之前我都這麼想。
連我自己也變了。
“別哭了。”
“我們永遠都是好朋友。”
——I will protect you。
——As your best friend。
3。
我在路上靜靜地行走。
霧很大。
在這種天氣下，要小心前行。
她愛走在我左側。
離心跳最近的地方。
她愛在大霧天，握住我的手。
指尖相抵的溫暖。
前方的霧突然變得厚重起來。
我慌張的伸手。
皮膚接觸的，是冰冷的空氣。
她不在。
真是糊塗，她早就說了，今天和其他同學一起走。
我敲敲自己的頭。
她家裡有事。
不是么？
家裡有事。
這是最殘忍的拒絕方式。
也是最完美的借口。
——相依。
——在霧氣中一定要緊緊挨着對方，否則散了就找不到了。
——你什麼時候這麼有文采了。
4。
我在害怕。
極度的恐懼。
我們之間的距離，開始逐漸遠離。
我卻毫無辦法。
還是和她講清楚吧。
暗暗下了決心。
“放學留下來一下，我有事找你。”
盡量使我的語氣顯得滿不在乎。
她甚至不願轉身面對我，眼神都沒有波動。
還是失望。
我看着空蕩蕩的教室。
心口堵得厲害。
甚至有流淚的衝動。
笨蛋。
不許哭。
我努力平復着呼吸。
如果是因為那種人哭的話，淚水就變得毫無價值。
絕交。
兩個字，清晰好聽的旋律。
我們真是一如既往的默契呢。
連絕交都不言而喻。
我苦笑着自嘲。
我叫住她。
——我們…
她卻頭也不回的走開。
絕交吧。
未盡的話語遺失在風裡。
5。
她終是有了新的好友。
會在她的面前溫和的笑。
會拼盡全力，只因她一個任性的要求。
甚至與昔日同學，反目成仇。
即使在我看來，她的新朋友並不是么優秀。
大小姐脾氣。
任性。
還有經常的無理要求。
她都在寵溺，在忍受。
——我從來都不否認我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
保溫瓶上的白色字體
——BEST FRIEND
下面的圖案幼稚到可笑。
只是曾經的回憶。
她拿着保溫瓶燦爛地笑。
陽光經過她瞳孔折射的光影，閃亮到刺眼。
該死的刺眼。
——I think a friendship that will never end。
我輕輕的念着瓶身的英語。
同樣是簡單到極點。
重複的喃喃。
眼神竟染上絲絲恨厲。
她和我之間從都沒有friendship。
從來都沒有！
——Self－deception， in sad at the same time， it is ridiculous。
6。
我以為我適應的很好。
沒有她的生活。
直到那天的意外。
那天我心情異常的歡快。
走出教室排隊的那一刻，我竟條件反射的想要去擁抱她。
可怕的習慣。
我終是止住了腳步。
瞥見了她漠然的側臉。
呵，都已經和她絕交了。
還在抱着什麼希望呢。
可是，也許是誤會呢。
我小心翼翼的試圖解釋。
也許，她也在等着我的主動道歉。
希望渺茫的假設。
可是內心卻忍不住有着小小的希冀。
也許。
太陽很大。
刺眼得幾乎要流出淚來。
我忽然憶起那次放學后教室里我單獨的赴約。
將要留下的淚水。
如果明天是晴天的話，
就和她好好談談吧。
但願一切能回到原點。
——I hate waitng。
——I hate to spend time looking forward to an unknown results。
——But I would like to wait for you。
7。
天氣意外的晴朗。
昨天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的賭約。
似乎是贏了呢。
既然這樣，再幫我一回吧。
讓一切都回到從前。
雙手合十，我虔誠的許願。
不過，今天她還沒來。
怎麼回事。
她以前都來很早的。
懷着惴惴不安的心情，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
不會是生病了吧。
不安的猜測。
憂慮的心情持續到中午。
我裝似毫不在意的樣子，向同學隨意的問道：“她今天怎麼沒來？”
同學的臉色突然變得極其難看。
怎麼了呵。
我不由得有些好笑。
“她…”
我皺了皺眉，最討厭的就是這種欲語還休的樣子了。
“昨天還好好的呢，不是生病了吧。”
“…”沉默。
“病的嚴重嗎？在哪家醫院？”語氣染上擔心的成分。
……
同學終於忍受不了的大吼，“你醒醒吧，她死了！她早就死了！”
死…了？
了解一切般的苦笑一聲。
早該猜到的啊。
她早就死了。
那都是我臆造的假象。
她從來沒有背叛過我。
她早就死了。
以我最討厭的深紅色為終結。
救護車的鳴叫似乎觸手可及。
我忽然想起我們之前的對話。
我向她抱怨說，我的存在感太低了。
苦笑着說，也許我死了，都不會有人在意。
她出乎意料的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我，淺咖啡色的瞳孔折射着夕陽的光影。
她說，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會發現。
一字一頓，抑揚頓挫。
那天的黃昏流光溢彩，我們真的太年少輕狂，還未學會回頭看看過去，未懂得如何面將來，卻天真地承諾着地久天長。
——如果你消失了，至少我會發現。
——我會永遠記住，你的存在。
8。
枯燥的午後，一如我們最初的相見。
——來醫院幹什麼？
——心理諮詢。
——癥狀？
——……妄想症。
人生若只如初見，當時只道是尋常。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