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現在,我仍是可以說,我討厭她。
她總是駝着背,戴着副眼鏡,一副讓人欺負的老實樣。我不記得她是什麼時候來到我家打工的,印象中似乎是因為她是我媽媽的哥哥的妻子的表妹之類的,我弄不清。但我對她從來都沒有好印象。
她總是這樣。
吃飯的時候不懂中國人循規蹈矩必備的禮儀,如果喜歡上了一種菜,那麼就專註於這碗,不管其他。奶奶總在她默默地吃完飯後對我說,小羽,你別像阿萍一樣,沒有規矩。
沒有規矩。這是奶奶經常在我耳邊嘮叨着的她的評價。
媽媽總是一副很和善的樣子,無論在什麼時候,但在私下裡總是對我說,把腰挺起來,以後像阿萍一樣成了個駝背哪行?
我於是總覺得無奈,但是直到現在,我仍不能理解當時是怎樣的感覺。
但我知道,我討厭她。也許我自己本身並不討厭,但在周圍人的勸導外加閑話下,我總有種高人一等的錯覺。這很可笑,但一碰到真正面臨的情況時,我總是無法清醒的。
所以說,奶奶不要我像她一樣沒規矩,媽媽說讓我不要像她一樣總是駝着背,我知道這本是好意,但每次媽媽或者奶奶一說起她怎樣怎樣,讓我不要跟她學時,我總覺得有點悲傷,但更讓我事後可悲的是,當時我是附和着的。比如說「是啊是啊,她總是這樣」之類的話語。
人總是盲目的。
應該的吧。
她總是做些讓我討厭的事。
我最討厭有人在我不注意的時候偷偷坐在我獨屬的位子上上網,可她總是一二再地分享我的權利。我想我是個霸道的人,但我就是無法忍受,這是一種習慣,在許多人都覺得如此如此的情況下,總覺得她不通過我同意便決定是對我的一種不尊重。看,我就是這樣的,事後想起,就覺得,啊,原來我是這麼霸道的么。
她總是聽到我的腳步聲的時候飛快地坐起,然後傻傻地笑着,戴着眼鏡,手裡還拿着言情小說。
於是我就記得自己惱怒的聲音,她默默地關上門,到自己的房間去了,我不明白為什麼她總是要這樣。我只覺得,那人真不是普通的討厭。
她是個很倔的人。至少在二年前還是這樣的。當時電腦在二樓大廳,我打我的電腦,她看她的動畫片,看的精彩的地方還會傻傻地笑出聲,奶奶總是偷偷用眼神讓我看她,我知道她的意思,奶奶在對我說,“不要像阿萍一樣整日傻笑。”
當時的我是很幼稚的。看到她在笑故意將音響調得高一點,覆蓋了電視的聲音,她看了我一眼,眼鏡仍戴着,然後她就默默地將電視的聲音調高來,背影很倔強的樣子,我不屑地撇撇嘴,然後再調高來,結果她也將聲音再次調高,搞得大廳里兩股聲音橫撞,我偷笑了下,又馬上將音響的聲音關掉,只有電視的聲音響的刺耳,於是媽媽探出腦袋,在媽媽責備的眼神中她默默地關上電視。
我則為自己的聰明高興了半天。很不可思議是吧,我如今也是這麼想的。當時真的很幼稚。
她總是這樣,沒有工作的時候就拿着本言情小說,穿的衣服似乎都是一樣的,都是藍色的統一顏色,縮在她的被子里,傻傻的笑聲經常從她的口中出現。
我想我是討厭她的。但我卻不明白,我究竟在討厭些什麼?還是一種情況下的自然行為呢?
也許什麼都不是。也許只是一點迷茫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