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冬的,凜冽,刺骨。我坐在父親的身後,臉緊緊貼着他的後背,雙手穿過他的胳肢窩挽在腰前,只覺得風如利劍般穿掠而過,一抬頭就會被這利劍刺得生疼。於是低俯身子,將手也縮進了袖頭。只見父親的衣服被風吹得鼓了起來。路邊的景物快速地向後移動着。
家距離學校並不是很遠。但自從自行車連續兩次爆胎后,父親便從不間斷地騎電摩送我上學。
初三的生活緊張而忙碌,父親的生活節奏似乎也隨之加快。上學、放學接送,再加上晚自習送飯,每天大概要來回五、六趟,他也從未抱怨過什麼。
漸漸地,似乎形成習慣。每當我走出校門便張望起父親的身影。多少次我注意到他的目光在漫長的等待中變得黯淡,又在看見我的那一刻閃爍光亮,像是完成了一小小的夙願那樣滿足。然後那麼自然、那麼不敬意地接過我肩上沉重的書包,載着我回到家中,回到那麼溫暖的家裡。
記得有一次上晚自習。下課許久,還不見父親的身影,而我早已飢腸轆轆。校園裡瀰漫著令人垂涎的味道。進餐的時間只有二十分鐘,我急忙撥了父親的手機號碼,卻立刻聽到:對不起,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頓時心裡像是被塞進了一團毛線,煩躁,亂成一團。暗自嘀咕着:一點兒時間觀念都沒有。眼見天色漸暗,正尋思着挨過這頓算了。忽然,一個匆忙的身影出現在窗邊,想我招手示意。是父親!我不滿地說道:這麼晚才來,哪兒還有吃飯的時間?他一邊打開飯盒一邊自責道:哎呀呀,都怪我,今天一忙。忙忘了時間。看者我狼吞虎咽的樣子,他那擰緊的眉頭才舒展開。“餓了吧。”我搖搖頭,不再說什麼,倒是心裡像是有一股暖流澎湃了,用動着。
此後,無論夜晚如何漫長與寒冷,父親都會準時而來,就像那些光線,那些日出一樣。在冬天寒氣里,他就這樣,目光始終朝着一個方向靜靜地等待着,像是個麥田的守望者,習慣了眯着眼眺望遠方,把日子無限地拉長,又迅速地縮短。
雨中,他常用自己的衣服包裹着我。他不會在乎寒風是否會鑽進他的衣服里,是否會像一把利劍刺着皮膚。后中的雲朵把天空壓地很低,像是擦着路邊的屋頂一般移動着。而他卻靠一把小小的傘為我撐起了一片晴空,空氣里還瀰漫著幸福的味道。
途中,他背着我的大書包,在雨中深一腳淺一腳地走着。他不會在乎路人們是否會笑他像個古怪的大學生。而是輕鬆愉快地說道:“這比我出工時背的儀器要輕得多。”夜晚,有攙雜着雨,他會聊起輕鬆的話題舒緩我一天的心情,他會鼓勵我讓我充滿信心,他會教給我學習的方法和技巧令我受益非淺。總之,一路上,他都會說很多內容,不至於在寒風中彼此沉默着。
寒冬的風凜冽,刺骨。摩托車繼續前行着,我坐在父親的身後,臉緊緊貼着他的後背。
父親問:“你冷嗎?”
我愣了一下,輕輕地說道:“不冷!”然後雙手把他摟得風緊了,因為我怕寒風會鑽進他的衣服里去。
“你冷嗎?”我問道。
“不冷!”父親回答得很乾脆。
地平線上,殘留着半個赤紅的落日,無限的雲彩從天邊滾滾而起,擁擠着屋頂上的蒼穹,世界被照耀成一片迷幻般的紅色。
“你冷嗎?”
我不冷。真的,因為你是我今生最溫暖的牆,我怎麼還會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