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是喜歡在孤寂中,尋找着喧騰的靈魂的對白,在那一盞黃燈下,我欣賞着火苗的舞蹈,看着那輕盈地跳躍、看着那微亮的閃爍,心中總是有股即將升華的激越。每當,在這微弱的光亮下,看到自己凌亂的發梢,眼眶總是會莫名的濕潤,等到這種氤氳的氣氛在一定溫度中揮灑的時候,才能感覺得到:其實生命就是在一剎那間熄滅的。
學會了一個人的孤獨,也就學會了享受孤獨的凄美。可,看着母親那因激動而顫抖的唇角,我的心有種撕裂般的痛;看着父親顫微的腳步,我的心確實被真的撕裂了。在生命的長河裡,再偉大的成績、再偉大的品格,也是不能褻瀆父母的期盼的。也許,這就是我不能再選擇孤獨的理由吧!
還依稀記得,那種撕裂心肺的痛竟然是來得如此的突然而又悄然無息,以至於,我根本就來不及防禦。就在那一剎那間,這種痛就瞬然把我既有的夢想和狂妄予以徹底地埋葬了。這種痛感迅速的似乎很猝急,乃自於,我連墓志銘還沒想好,而那埋葬我理想的墳塋卻早已是青草萋萋,這或許是一個徹底的悲劇。可事實證明,這不過是我一生中所要出演的悲劇中的一個序曲而已。
人生何其苦短!竟如早晨那即將蒸發的露珠。人生又是何其的漫長!竟如天上宮闕而不知人間幾何?惶論苦短也好、漫長也罷,所有的不過是取決於一種心態。當困頓的時候,只能感覺到度日如年;當飛揚的時候,惟有品嘗清新的甘怡;如是,生命就有了不同的詮釋和不同的理論。我深知其間的奧妙,可那踏出的人生軌跡實在讓我有點難以釋懷,不論是從哪個方面來詮釋,我都難以接受既有的事實。如是,我就成了母親眼裡的叛逆;如是,我就成了父親心裡的陣痛;如是,我就選擇了孤獨的抗爭,如是,我就……
在那一段時期,我成了父母的敵人。他們,總是用奇怪的眼神審視我;他們,總是用奇特的嘴角揣測我;而我卻只有用一種固有的背影來抵擋這種強烈地射線。於是,我們之間的鴻溝越來越深、越來越遠。直到,有一天他們命令我接受抉擇的時候,我才感受到了寸草之心竟是如此羸弱,薄弱的竟再也不能經受任何的指責,在頃刻間,我有了種想哭的衝動。強忍着眼眶裡的分泌物,嘴唇也至始由衷的緊緊咬合著,那酸澀的眼淚才沒有散落。
也許,這就是所謂的男兒有淚不輕彈吧!可這痛苦,卻是來自於心靈深處的。這種痛,是完全可以摧毀一切夢想的;這種痛,是必然可以消滅任何憧憬的。正是這種痛,讓我看到了自己即要枯萎的靈魂正在走向我自己的墳墓。在我的墳墓里,埋葬着一個詩人的眼淚,那眼淚始終晶瑩、始終閃耀,可不再浩淼。缺乏陽光的靈魂,那就是晦暗的絲絲陰魂;缺乏靈魂的詩人,那眼淚亦是一抹班駁的殘痕而已。
在父母的苛責中,我完成了靈魂的埋葬;在父母的關愛下,我成就了性慾的新生。雖然,我一直強調一個男人不應該僅僅關心男歡女愛,而更應注重生命所賦予的本質意義;可他們的意識形態卻是不容扭曲的鋼鐵。或許,他們生下我,並不是指望我成就一翻偉業,而僅僅是為了傳宗接代,在他們的眼裡,我不是什麼而僅僅是他們索債的標的物罷了。而我任何的抗爭,都會招致更多世俗的“關愛”甚至於嚴厲的指責。“這是為什麼啊?”我悲鳴、我呼號,可我卻無法擺脫這種禁錮。難道,這就是人生必然的歷程嗎?
結束孤獨,也就意味着結束了我揚帆濟滄海的雄心。看着即將到來的束縛,我真想掄起盤古的斧子;聽聞紛至沓來的溫柔,我真想撿拾李白的酒壺;我要砍斷束縛的躑絆,我要結束溫柔的荼毒。哪怕生命就此燃燒的只剩下灰燼,我也不會就此而傷感,因為就算是被燃燒也是一種光榮的燃燒。
可哪怕就是這麼一種自我消亡的機會,他們也是不能給我的。在這個世界,他們掌握着我必要的生存要素。因為,他們有着“愛”的正當理由,而我卻沒有討伐的借口。於是,我惟有選擇服從。看到我的“繳械”,他們也接受了我的“投誠”,看到他們綻露的笑容,三月的桃花更是絢爛了,聽到他們迸發的歌聲,春水更加洶湧了。而我,惟有獨自坐在自己的墳墓上,看着墳頭扎出的嫩草。這青草是湛綠的,它們都是在舔食我的眼淚而滋生的。我用詩人的眼淚滋養着它們的曼妙,我用不朽的散文粉飾着它們的碧綠,我用酸楚的小說茁壯着它們的健美;看着它們飛般的生長、我的靈魂徹底的飄遠,看着它們鐵般的頑強、我的夢想徹底的零落。
剎那間,風不再飄搖。
剎那間,靈魂就此走遠;剎那間,理想就此飄散。也就在剎那間,我理解了父母的愛??不過就是為了結束我一貫的狂妄!
剎那間,風不再飄搖。因為,我的軀體已不再承擔桅杆的作用。因為,我的風帆已被父母和親友扯下而放進了船艙。在黝黑的船艙,我的風帆在哭泣,可沒有人能聽到。那早已沸騰的甲板,到處洋溢着歡歌笑語,這艙底的眼淚不過是眾多人共同懲罰的對象而已,它是不會引來同情而惟有招致更加凌厲的咒罵。
結束孤獨,我走進了自己的墳墓。我早已乾枯軀體的旁邊仍舊躺着一滴詩人的淚珠,小草的根正在貪婪的舔食着它的晶瑩和絢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