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閉上眼睛已是一片黑暗,我睜開眼睛看到的也是一片黑暗。
我知道還很早,所以我又閉上了眼睛。但輾轉難眠。
我被“踢”出尖子班了嗎?我極不情願地去承受這個事實。現實是殘酷的。也許上天註定我要有此一“劫”,來考驗我的挫折觀,也正是暗示着我要跌倒后還能站起來。但這一跌讓我傷痕纍纍,真是“有心站起,無力回天”。我還真的能夠站起來嗎?
一縷陽光從窗口射進來,我感覺到了。但微弱的陽光又怎能衝破那死寂的黑暗呢?
六點整。
舍友已經陸續起床了。我用被子裹住全身。我想再躺一會兒。
昨天,有許多人問我還在尖子班嗎。我笑着說不了。我完全顯露出氣憤與無奈。他們或許有的會鼓勵我,有的卻在嘲笑我。我深感無地自容。難道花謝了不會再開嗎?至少它也曾經漫爛過,曾經擁有過。明年還會“山花漫爛時,它在從中笑”!
六點十五分。
一位舍友叫我起床了。我應了一聲便不理他了。再躺一會兒吧,或許我真的很需要。
昨晚打電話回家了。我真的不知道說什麼。家裡人一向對我很好,好的東西都會留給我,我想我此時最需要家裡人的安慰了。
媽媽:怎麼樣呀,兒?
兒子:不能上尖子班了。但還可以繼續拼搏呀。
媽媽:什麼?你連尖子班都不能上了,你還讀什麼書呀,我們還要你幹什麼呀,你走吧,你不要再回來了。等到哪天你上了尖子班再回來!
兒子:媽??
嘟??
六點三十分。
舍友吃早餐回來了。
一位舍友又在催我起床了,說快要遲到了。
可我還想睡,離六點四十分的上課時間還有十分鐘。
我告別了原來那個班了,就像秋天的樹木灑下自己培養的葉子,天空揮下的雨水。就算它們仍會出現在原來的歸宿,也不是當初的事物了。一切不能如舊。出現的都是新事物。
六點三十五分。
還剩最後一位舍友在宿舍,他也將要去上課了。他走之前叫了我一聲。我不應。我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
他走過來,掀開我的被子。
啊??
也許他的叫聲預示着我的噩耗。
他跑出了宿舍,邊走邊喊着甲蟲。
甲蟲?什麼東西?
該起床了。我使勁卻總不能起來。我睜開眼睛掃視全身,頓時毛骨悚然,我怎麼就是甲蟲了?
(2)
我變成了甲蟲,這就是事實,無法否認的事實。
我拖動着自己的身體滾下床,“砰”的一聲落地也給了我刺骨的痛。我也不在乎痛了。我只知道我要離開這裡。
我已經不是人了,我是不能夠呆在這裡了。
我使勁地往外爬,忍受着人類丟來的果皮之類的垃圾。我不再理那麼多了。我只有一個信念就是回家,至少我還是他們的親人。
我家是在五十公里以外的一個小鎮,我面對這遙遠的路程並不感到恐懼。我堅信家裡人不會不要我的。
也不知道爬了多少天,我出現在家的門口。
我使勁地喊爸喊媽。
在他們眼中我就是怪物,他們不知道我就是他們的兒子。
我帶着傷心的眼淚爬走了。面對着這一片黑暗的天,我覺得如何走都是深淵。
我再次出現在家的門口。
他們已經知道我就是他們的兒子。可是他們還是顯示出了人類的本性。
走吧,我們要一個怪物有什麼用呢?別靠近我們,要你這怪物又不能換分數,簡直是一文不值。
分數?我明白了。我含着絕望的淚水爬走了。
一條深深的河。我在微笑着欣賞自己。我覺得我並不是怪物。
我餓了,也渴了。我想喝水。我慢慢地爬入河裡,盡情地品嘗這陽光雨露。
起風了,打雷了,狂風暴雨來臨了。
隨着一道耀眼的光,我變成了一道幻靈,在天地間漂浮。
風停了,雨靜了。陽光毫不吝嗇地把它的光芒灑下大地。
也許溫暖會在人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