畫色<2>
裴弄扇伸手取走一顆白子,顧明煙不由輕斂眉睫。
她亦想折了朱釵亦想棄了羅裙退出所有的紛爭做個普通人,可是棋下正酣已容不得人退讓半分。這黑白子之間的爭爭奪奪必要拼個你死我活,牽連你我一生一世。如今能做的就是處處處心積慮、置城設府,無論付出什麼代價都必須要贏,更何況這只是棄了一顆白子。
再下一子,大局瞬定。
顧明煙輕笑:“裴將軍,承讓了。”
“犧牲一子,便賺個滿盤皆贏。”裴弄扇作揖,“王妃果然好棋藝。”
入夜不深,於屋中人而言正是賞西窗月的好時辰。
明月倚在天階上,一點一點撥開雲霧裸露她的柔美嬌媚,魅惑着勾引着世人。
顧明煙握着茶杯的纖纖柔荑有些發顫。
那輪明月透過鏤空大竹窗映入杯中,又分分明明投入了她的眼目。更可笑的是,她開始覺得這輪明月過分的皎潔過分的不能容不能讓人染指,因為,一染指即污。這就極像了洛弦。
“你在怪我。”顧明煙啟唇,“可是我們不得不犧牲洛弦。”
“假戲真做。”裴弄扇充耳未聞,伸手一顆顆拾回棋子,“寧王爺對洛弦,是假戲真做。”
黑雲忽而重重壓上壓得那明月只剩下一彎,映在在顧明煙眼裡卻看看成了一把最為鋒利的匕首,直直插進了心然後再拔出來一刀一刀慢慢地割,割得她遍體鱗傷痛楚慢慢蔓延至全身,像是要至死也不休。
她忽然想要予以傷她的人重重反擊。
顧明煙憤然甩袖,掀落滿盤棋子:“無論是妒忌也好顧全大局也好,洛弦都必須要犧牲!”
裴弄扇起身離去。
“你已經把她犧牲了。”
數年之後,在江南有個說書人最善道惠帝當朝那段。
那說書人搖着扇子,笑道:“那夜顧統領是空着手進了滌心山莊也空着手出來。但他卻不曾想,還沒走幾步便有寧王府的探子來報滌心山莊有條地道。”
時值仲春,花繁似錦,江南一派好風光。
“最後,顧統領在那地道盡頭擒住一名女子,其女名喚洛弦。”說書人低頭啜一口茶,緩緩道,“是以,洛弦監守自盜后毀護國靈璧一案告終。”
羅裳對鏡梳妝,笑靨如花。
雲髻峨峨,修眉聯娟。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於輕紗,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肌若凝脂氣若幽蘭。嬌媚無骨入艷三分。
翩翩公子立在屏風后,問道:“你和她究竟是何關係。”
“姐妹。”羅裳拾起硃筆在眉心一點,看着鏡中的妖女忽而嫵媚一笑,“丞相若救出洛弦,我便是你的。”
那夜就如同鬼魅,日夜不休的糾纏重演於她的眼。
那時入了地道沒走多遠,洛弦點了她的穴令她站在原處,獨自一人走下去。洛弦說,其實無論是呆在山莊里還是走地道,結果都是一樣的。只是,不想牽連你。
地道很暗,唯一火把在洛弦手裡。最終她泣不成聲,那些鋪天蓋地的黑暗如同毒蛇,一口一口地吞噬着人心且同時盡情的釋放着毒液,讓她痛苦得無以復加。
最終穴道自行而解,她跌跌撞撞回尋南尼。
南尼依舊敲着木魚,依舊‘咚咚咚咚’反反覆復作響直直繞上滌心山莊上最頂的房梁。那聲音卻忽然有了錐心之功效。
南尼說,能救且有可能救洛弦的,天下只陶丞相一人。
陶謙從背後摟住她的腰,下頜抵在美人頸項上:“不悔?”
羅裳緩緩閉上眼,分分明明聽見心中響起淚濺碎的聲音。良久,她說:“不悔。”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