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久后的一個微微有些涼意的夜晚,花陌輕輕地敲響了阡舞的屋門:“逝緣…在么?” “吱”地一聲——門開了,阡舞微笑着對他說:“花陌…你好” 花陌看着她,心中惆悵萬千… 阡舞不禁問道:“花陌...你怎麼了?” 花陌擠出一個微笑:“沒什麼…逝緣…你到我屋裡來一下好么…?” “哦…好…”阡舞點頭,像是一個懵懵懂懂的孩子一樣,尾隨着他。 花陌的房間里飄着一種淡淡的龍舌香,阡舞輕輕地抽動着鼻翼,目光落在花陌手中的一個盛滿水的杯子上。 “花陌…這是什麼?”阡舞好奇地問。 花陌微笑說道:“這是家父最近託人從祁門帶的祁紅茶回來,你來嘗嘗” 阡舞小心翼翼地接過茶,回笑道:“謝謝…” 花陌促道:“快點喝吧…茶要熱時才好喝…” 阡舞道:“知道了…” 於是她將茶遞到嘴邊,輕輕地抿了一小口。 “哎?奇怪…祁紅茶應該不是這種味道才對…”阡舞疑道。 “對不起…”花陌垂下頭,平靜的說道:“這根本不是祁紅茶…” “嗯?…”阡舞問道:“那這是什麼?” “當歸散…” “什麼——?!”阡舞瞪大了眼,手中還留有餘溫的紫砂杯直落下來—— 啪—— 碎了—— 杯子碎了還可以復原,但是人心呢?人心碎了,也還可以復原么? 阡舞好像墜落了山谷,但是他萬萬想不到的是,那個將她推進去的,竟是自己畢生最愛的人。 你知道當歸散是什麼嗎?也許你不知道,但江湖上的人都知道,那是一種毒藥,一種致命的毒藥。 半滴就可以置人於死地。 當歸,當歸… 多麼薄情的字眼,而你的人,也如同它一樣薄情么? “你…你為什麼要那麼做…?”她在顫抖,她的聲音也在顫抖,原本那張如同薔薇般的笑容僵在了那張有些稚氣卻不失美貌的臉上。 花陌不敢看她,他痛苦地閉上眼,久久不語。 “你想讓我死對不對…?”她開始吐血,鮮紅的血從嘴角大片大片的湧出來,她艱難地說道:“那…那我就去…去死好了…” 她不知從哪裡掏出一把匕首,毫不猶豫地向自己的小腹刺去—— 血,好像是染紅了半邊天。 因為天空也是這種紅。 痛,很痛 哪裡痛…? 心痛 真正的心痛你也許沒嘗過,因為嘗過的人並不多。 空氣像是止住了。 再也聞不到龍舌香 只有血腥味… “可是…”阡舞蒼白的臉上強擠出個笑容。 “可是…”話還沒說完,她就倒了下去。 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 這是她沒有說完的話。 我是真的很喜歡你的 你知道么? “阡舞——!!”他抱住她的身子發瘋似地喊。 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我是阡舞,只不過你一直都不肯說罷了 而我正在慢慢逃離這個世界,這個有你的世界… “她死了你很傷心么?”聲音從屏風後傳來。 花陌循聲望去,一個錦衣冠發青年男子。 花陌站起身來,向他行禮。 “叩見皇上…” “辛苦你了…”青年男子道,然後意味深長地看了阡舞一眼道:“南宮侯的女兒死了…南宮侯必定大怒,然後他一定會直搗京城,而朕只要在他到來之前安排好伏兵,就可以來個裡外呼應,將叛軍一舉拿下” “皇上言之有理…” “唉…只是可惜了這麼個傾國的女子,紅顏薄命啊…”男子說道,小心翼翼地抱起阡舞,深情地注視着她,道:“我把她帶回去安葬…” 言畢,在黃昏中,揚長而去。 紫色寶玉車倉促駛去,花陌倚在門檻邊,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 無慶一年秋 南宮侯領兵攻打京都,同一天里,從杭州傳來消息,杭州知府花家一夜之間全部被殺。 南宮侯被捕,全兵被降。 慶帝封一名為逝緣的女子為舞妃 無慶一年冬 慶帝立舞妃為後 予名“冥茹” 無慶二年夏 永樂殿 “阡舞…”英俊的慶帝一腳踏進門檻,微笑着向殿內那一身黃色宮裝的女子走去。 “臣妾參見殿下…”女子微微鞠福。 慶帝道:“朕明日將下游杭州,你陪朕去好不好?” 阡舞思索了一會兒,應允。 “你還記得花陌么?”慶帝問道。 阡舞點點頭。 慶帝道:“那次還多虧了他把當歸散換成了一般毒性的毒藥,不然你可活不到現在…” 阡舞道:“諾不是皇上當初宣御醫救臣妾,臣妾也同樣活不了” 慶帝道:“花府所有人死的事,你也知道了吧?” 阡舞再次點頭 慶帝道:“這次順便去拜祭一下他好了…” “是…” “阡舞……” “嗯…?” “你恨我么…?” 又是一個夏季了… 我又來到了這裡 所有的記憶一同逆流 你知道么? 我是真的喜歡你的… 很喜歡很喜歡你的… …… 一路的顛簸,一路的盛待 阡舞坐在馬車中,隨行的侍女衛士們排了長長的幾列。 慶帝騎在高頭大馬上,時不時地回頭探視。 彷彿一眨眼,她就會從自己眼前消失。 杭州 新任知府向阡舞建議道:“杭州郊外新建了一座寒山寺,娘娘不妨去那求上一簽?” 慶帝問道:“可否靈驗?” 知府道:“靈得很呢…” “那就去吧…”阡舞道 “好,明日便去…” “殿下…您可以不要去么?” “為什麼…?” “我想自己去…再帶幾個護衛侍女” “那好…朕依你就是…” 清晨,微風拂面 阡舞跪在佛像面前,拜了又拜。 寺院里的鐘聲永遠是那麼的飄渺,她憂傷地嘆了一口氣。 她忘不了他,忘不了。 真的忘不了… 怎能忘?又怎麼不能忘? 她感覺花陌就在她身邊。 她以為那是自己過度思念花陌而成。 殊不知—— 佛像的背後,一個白衣翩然青年偷偷地看着她。 他好像在一遍又一遍的念着她的名字——阡舞…阡舞… 我真的喊過—— 只是你聽得見么? 那只是一個匆匆的離別 從此以後 我們再也不會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