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留人,只是終究留不住。
雨天把我留在雨聲中。最後一個同學走後,只剩下一層白色的燈光把我包圍在空寂的教室里。吱呀叫喚的椅子百般無聊地搖晃,卻被雨天的雨聲悄然覆蓋。寫作業的思緒呀,渾然不知地繞進編織的雨聲里。雨點打到了鐵皮的窗檐,就重重地敲出“咚”的沉穩壓抑來,彷彿搖滾給人帶來的低沉和無可言喻的重金屬的敲擊感。有時又落在樹葉上,那透明的液體擊在一目碧綠中,轉逝間又滑落,一連串地,清脆地,小聲地:是誰的項鏈珠子瞬間滑落下,散落一地?旋即切換成,在水泥地乾淨利落地綻開一朵朵水花的雨聲,拌雜着落入泥土的纏綿與輕柔,拌雜着拍打窗戶玻璃時的鋒利和削芒;雜亂無章卻又有條不紊地,圍繞着我發獃的雙耳和輕輕顫動的心。雨天妄想把我留在雨聲中,我卻靜靜地揮走它的不安寧,靜靜地想着陽光撫摸時的輕語柔聲。
雨天又把我留在雨傘下。鐵架帶着冰冷撐起厚厚的尼龍,擋住了頭頂的天空。我握着傘柄,只能讓目光躲開傘沿看不完整的前方。雨天的雨滴絡繹不絕地灑下,是怕我從雨傘下離去嗎?遠處的天空,烏雲似乎被白色的顏料刻意地染了,只是微微顯露出一些唐突的灰色。也許它浸着一大坨陽光,欲托住,陽光卻想穿破。恍惚地想着時,傘上的雨滴卻滴在我泡濕的鞋裡,硬生生地把我拽出夢境,陽光,卻不知它何去何從。只是,雨天妄想把我留在雨傘下,它不曾看見,有人在雨里穿梭,而雨傘被夾在腋下。即使我撐着傘走過一段無遮攔的雨之地,到底,我會在進入樓道中時關上雨天的雨傘。
雨天偏執地想留下我,於是,就捲起罪惡的泥,潑在我乾淨的自行車和鞋上,在地上水窪中飛奔之後,無情地灑濕了我的褲腳。雨天想,即使它無法把我留在雨天,也要讓我沾上雨天的痕迹,至少,可以纏住不知怎樣奈何的,雨天的心緒。
雨天不曾想,車上的污泥已被刷洗乾淨,浸濕的鞋在陽光下驅趕走,裊裊散去的水蒸氣,那麼地光彩熠熠。至於那理不清,攜着憂傷的情緒,已經消逝無蹤。
雨天留人,終究留不住。畢竟今日陽光普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