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不應該流淚,那對內心來說,等於是身體的敗北。
那只是證明了,
我們擁有心這件事,
根本就是多餘的。
——題記。
秋是個憂鬱的季節,繁華落盡,成百上千的落葉,隨着綿綿雨絲毫無留戀地離了枝頭,獨留老樹孑然一身,無所依倚。
雨一連下了兩天兩夜,天上翻滾的不是潑墨雨雲,而是白茫茫的一片,牛毛細雨飄飄洒洒,秋風吹來幾點寒意。
縱然是在中午,寒意還是沒有消散多少,加上打濕了衣襟的雨珠,黏膩的感覺像是化在了這深秋之中,朦朧一片,連自己在水窪中的倒影也有些不真實,何況是路邊打着傘靜靜走在雨中的路人。乍一看,倒也是一幅秋日雨行圖。
可惜的是,我沒空去體會如詩如畫的意境,騎着單車,沒走多久就把那柄不輕的折傘隨手扔進車籃里。那傘給我的印象並不好,它讓我覺得我呆在一個狹小的籠子里不見天日。
我就這麼冒雨在路上橫衝直撞着,比起四周的如夢如畫看起來倒有些煞風景。雨滴濕了衣袖,又朝着我的臉面撲來,我心中徒增不快,抬起衣袖想拭去水漬,才發現衣袖早已濕透,罷了,任他去吧。
一身雨水踏進家門時,身上水汽遇了高溫,像是要開始蒸發了,黏膩的感覺也越發明顯。我伸手扯了外套扔在椅子上,厭惡地皺皺眉,關起房門倒在床榻中。
沒多久,房門又被打開,下班回家的母親微笑着看我一眼,關切地問:“怎麼了?”
我心中不悅,瞥她一眼,扭頭面對着牆,道:“沒什麼。”
母親沒有多說什麼,不到一刻便走了。我又翻個身,看着空蕩蕩的天花板,迷茫之感抓了我猝不及防的時刻,一波一波湧上心來。
多久了?總是這樣一個人,一個人呆在房間里,一個人玩,一個人看書,一個人畫畫,身邊的人匆匆地來又匆匆地走,想伸手挽留的人一個也抓不到,是不是我太差勁了?是不是我太鬆懈了?是不是我太無趣了?別人身邊總有一個說什麼也不分開的好閨蜜,而我一個人在原地看着朋友離去,無助的感覺席捲而來。就算我再怎麼小心不去觸到對方的逆鱗,最後還是找不到一個敢說出心情的知音。
臉上忽有濕潤的感觸。房裡下雨了?抬手一抹,亮晶晶的,是眼淚。我又胡亂用袖子擦了幾把,可那眼淚就是止不住。怎麼會,怎麼會,我長大最討厭流淚,我認為那是軟弱,那是膽怯,可現在,軟弱的人,膽怯的人,不就是自己?枕巾濕了半邊,淚水還是斷線珍珠般止也止不住,收也收不回。什麼時候我也變得此番懦弱無能?
側躺着弓起身子,跟淚一樣止不住的還有回憶,小時候的一個個夥伴的臉,已經被淚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了,他們的名字,如今只記得嘴巴一張一合,聽不見,看不清,那樣的日子離我多遠了?我不會祈求上天給我一次回到過去的機會,因為那段時光已經過去太久太久,在我未來漫漫人生路上的走馬燈不過也只是一瞬。
可越是這樣想,眼淚就掉得越凶,誰不想有一個懂自己了解自己的好朋友?不懂得友人之情的人,有多大的智慧也只是枉讀聖賢書,李白“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的心情又有誰能真正知曉?
想來,這淚倒也值了。就算我成績再不好,就算我再怎麼平庸無奇,就算我再怎麼差勁,只要讓那些不快隨之東流就好了。淚水決堤衝垮了心中自以為堅強的防線,也沖走了太多的不解和委屈,把迷茫擦去,心如明鏡仍映得出明日太陽升起。
母親聞聲而來,我的眼淚也是強弩之末,漸漸停了,她把我抱在懷裡,像小時候一樣輕拍我的背幫我順氣,我也敵不過濃重的倦意昏睡過去。
那之後,我似乎就很少流淚了,可以說幾乎沒有。可我依舊那樣討厭哭泣,那一天之後的我,已然不想再讓肉體敗北於那些小小的挫折。因為我的心從未屈服,生活無意提醒着我們必須堅強。就算再累,再痛,我始終希望,像小孩子一般潸然淚下的事,只停留在那一天,就好。
初二:風車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