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裘利亞好些了。創口洗得很乾凈,沒有發炎。但由於失血過多,精疲力竭,它只想睡覺。它在貝尼拿給它的瓢中舐過一些牛奶。
“你準備怎樣買一支新槍呢?”巴克斯特媽媽問。“幾乎連付稅的錢還不夠哩!”
“我說的是咬換’,”貝尼糾正她說。
“哪一天你會在交易中佔上風,我就把我的洗衣盆吞了!”
“我說,孩子他媽,我是不願意去占人家便宜的。可是有些交易會使雙方都感到滿意的。”
“那你拿什麼跟人家交換呢?”
“那雜種狗。”
“誰會要它?”
“它是一隻很好的獵狗哩。”
“好得只會獵烙餅吃吧。”
“你也很明白,福列斯特兄弟們對狗是外行。”
“埃士拉·巴克斯特,你去跟福列斯特兄弟打交道,你會只剩下一條褲衩回家的。”
“不錯,但這正是我和裘弟今天要去的地方。”
貝尼用堅決的口氣說出來,去抵禦他妻子肥大的身軀所顯示的那種不容分說的神氣。她嘆了口氣。
“好啊!讓我孤單單地在這兒,沒有人給我劈柴,沒有人給我擔水,也沒有人照顧好了。去吧,帶他走吧。”
“我永遠不會讓你沒柴沒水的。”
裘弟焦急地聽着。他寧可不吃飯就上福列斯特兄弟家去做客。
“裘弟也得跟大人們在一起混混,學學人情世故。”貝尼說。
“福列斯特家真是個學乖的好地方。如果他向他們學,只會學來一顆象半夜裡那麼漆黑的黑良心。”
“他也許可以向他們學到些不是黑良心的東西呢。但無論如何,這是我們今天要去的地方。”
他從桌旁站了起來。
“我去挑水。裘弟,你去劈一大堆木柴。”
“你們帶午餐嗎?”她在他後面喊。
“我可不願意用這種行徑去冒犯我的鄰居。我們準備和他們一起用午餐。”
裘弟匆匆走到柴堆那兒。斧頭在那飽含樹脂的松木上砍一下,就使他離福列斯特兄弟們和他的好朋友——草翅膀更近一些。他劈了一大堆木柴,抱了足夠的木柴到廚房裡去裝滿了他媽媽的柴箱。他爸爸還未從大田六里挑水回來。裘弟又匆匆趕到馬廄里去,替馬備好鞍子。倘若備好馬等着,他們就可以在他媽媽想出新借口來纏住他們之前出發了。他看見在掛着兩隻滿溢着水的笨重木桶的牛軛形扁擔的重壓下,貝尼弓着腰,正從西面的那條沙路走來。他跑上前去,幫助他爸爸將重擔卸到地上。因為只要稍微失去平衡,就會把水桶傾翻。那就又得從頭去干那令人厭煩的一步捱一步的苦差事了。
“凱撒已備好鞍子。”他說。
“我知道,大概連你劈的柴都快燒起來了,”貝尼咧開嘴笑了。“好吧,讓我換上做客衣服,拴住列潑,拿上槍。開始我們的遠征吧。”
馬鞍是從福列斯特兄弟們那兒買來的,因為對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大屁股來說,它都顯得小了些。但是貝尼和裘弟兩個人一起坐在上面,還覺得很寬舒呢。
“坐到我前面來,孩子。倘若你長得比我高了,使我看不見前面的路,那你就只好騎到後面去了。這兒來,潘克,跟着走。”
那雜種狗跟了過來,又停了一下朝後面看看。
“我希望這是你的最後一瞥。”貝尼對它說。
養精蓄銳后的凱撒,開始穩穩地小跑起來。老馬的背部寬闊,鞍子又寬敞。這樣騎着走,再加上他爸爸在後面摟着他,裘弟覺得,就象坐在搖椅里一樣舒服。在枝葉扶疏的樹蔭下,沙路象一條灑滿了陽光的緞帶。在四穴的西面,路分岔了。一條繼續伸向福列斯特島地,另一條折向北面。古老的紅松樹榦上,留下了古代的斧痕,標誌着折向北去的古道的轉折點。
“這是你還是福列斯特兄弟做的記號?”裘弟問。
“那斫痕在我來之前早已有了。福列斯特兄弟們也是聽人說的。不是嗎?孩子。有些斫痕是那樣深,而松樹又長得慢,說它們是西班牙人做的記號,我是不會感到驚奇的。去年,老師沒有教過你們歷史嗎?怎麼了,孩子,是西班牙人開闢的古道呀。就在這兒,我們剛剛離開的,就是橫越佛羅里達州的古老的西班牙人的舊路。它在勃特勒堡附近分開了。南面那條路通到坦帕,叫作“巨龍”古道。這兒的一條叫作“黑熊”古道。
裘弟轉過他的大眼睛望着他爸爸。
“你認為西班牙人也獵熊嗎?”
“當他們停下來紮營時,我想是非得獵熊不可的。他們必須同時跟印第安人、熊和猞俐猻作戰。他們和我們一樣,只是我們不用對付印第安人罷了。”
裘弟瞪眼環顧四周,覺得松林里彷彿頓時擠滿了人和野獸。
“現在這兒附近還有西班牙人嗎?”
“裘弟,現在連聽說老祖父看到過西班牙人的那輩人,也已經沒有一個活在世上了。那些西班牙人飄洋過海,前來經商、打仗,經過了佛羅里達。現在已沒有人知道他們的下落了。”
金色的早晨,春天森林裡的事務在悠然自得地進行着。紅鳥在求偶,有冠毛的雄鳥到處都是,它們唱得整個巴克斯特島地都充溢着那甜美宛轉的聲音。
“這比小提琴和吉他還動聽,不是嗎?”貝尼說。
裘弟吃了一驚,他的念頭又回到了叢莽。他好象剛剛還和西班牙人一起,處在橫越大海的途中。
香膠樹已經長滿了新葉。紅蕾花、茉莉花和山茱萸花,都已在盛開后凋謝了,但是卵葉越桔、養麥草和狗青草的花正在怒放。路向西穿過了一哩長的綴滿了白色和玫瑰色野花的嫩綠草地。野蜜蜂在聖奧古斯了葡萄那由花邊狀小花綴成的繁花叢中嗡嗡飛舞。路經過一片荒蕪的墾地時,變得狹窄了。老凱撒改成了慢步。叢莽從四周迫近了他們。矮橡樹、光滑冬青和桃金??墓嗄敬圓皇鋇夭磷潘?塹耐取U舛?鬧參鋶さ糜置苡職??蚨?級?行┦饕瘛K腦碌奶?襞?婧嫻馗噠兆擰??齔齪沽恕B盹氳鈉ご?ゲ磷潘?畝親又ㄖǚ⑾臁
兩哩路又寂靜又悶熱。只有蒿雀不時地從灌木叢中驚起。一隻狐狸拖着它毛茸茸的尾巴跑了過去。一個黃乎乎的東西,也可能是野貓,還沒有看清就一閃竄進了桃金??浴=幼牛?酚摯砹似鵠矗?嗄痙追綴笸恕W魑?A興固氐旱亟綾甑母嘰笫髂荊?誶胺轎∪凰柿ⅰ1茨崽?侶恚??鵡竊又止酚稚狹寺懟K??繁г謐約夯忱鎩
“你為什麼抱起它?”裘弟問。
“你不用管。”
他們進入了棕櫚和櫟樹交織成一道拱廊的,涼快幽深的硬木林。路繞了過去,於是那久經風雨剝蝕的灰色的福列斯特家的茅屋,在一棵巨人般的老橡樹下顯露出來。樹下一片水塘閃爍着。
貝尼說:“現在,你可別去嘲弄草翅膀啊。”
“我永遠不會嘲弄他的。他是我的好朋友。”
“那就很好。他是第二窩孵出來的小雞,雖然一出窩就有點畸形,但這不是他的過錯。”
“除了奧利佛,他是我最好的朋友。”
“你還是纏着奧利佛的好。他的故事雖然和草翅膀的一樣冗長,可是當他說謊時,至少他自己是知道的。”
突然,森林中的寂靜一下子打破了。茅屋裡迸發出一陣騷動。鬧聲傳了出來,好多把椅子從屋子裡的一邊猛挪到另一邊,一件很大的東西摔碎了,玻璃被砸碎了,好多雙腳在木條地板上重重地亂踩亂踏,福列斯特家男人們的大嗓音敲打着四壁。一聲女人的尖叫,蓋過了所有的喧鬧聲。門忽然大開,一群狗涌了出來。當它們爭先恐後地尋找着安全地方時,福列斯特老媽用一把炊帚橫掃了過去。她的兒子們擠在她的後面。
貝尼叫道:“請問在這裡下馬是不是安全?”
福列斯特一家對巴克斯特父子倆大聲問候,同時咒罵著狗。福列斯特老媽還用兩手撩起她的方格花布圍裙,象一面旗子似地上下揮舞。歡迎的呼喊夾雜着罵狗的聲音,使裘弟感到惶惑不安起來。他不知道他們是否在被當做客人接待。
“下來,請到屋子裡去。滾開,該死的偷熏肉的賊骨頭。哈!噓!你們好。遭瘟的!”
福列斯特老媽在狗後面揮舞掃帚。它們驚散開來,逃人林中。
“貝尼·巴克斯特!裘弟!下馬,到屋裡去!”
裘弟下到地上,老媽拍着他的背。她身上有一股鼻煙和炭火味兒。這味道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赫妥婆婆身上那股芳香的氣味。貝尼也下了馬,他小心翼翼地挾着那雜種狗。福列斯特們圍着他團團打轉。勃克將馬牽到馬廄里去。密爾惠爾抓住裘弟一把舉起來,把他悠得比自己肩膀還高,又把他放回地上,就象悠一隻不到周歲的小狗一樣。
裘弟看見草翅膀從那邊茅屋的門階下面,急匆匆地向他跑來。他那駝背的彎曲的身體,在奇形怪狀地扭動,好象一隻受傷的無尾猿。草翅膀舉起他的拐棍揮舞着。裘弟跑着迎了上去。草翅膀滿面春風地叫道:
“裘弟!”
他們站住了,有些忸怩,可是都很高興。
一陣對任何別人所沒有的愉快感覺,襲上了裘弟心頭。他好朋友的軀體對他不再象看見變色蜥蠍或者負鼠的身體那樣不自然了。他相信成年人的話:草翅膀是愚笨的。裘弟知道自己一定不會去做使草翅膀獲得他的外號的那種傻事。這最小的福列斯特有一種想法,那就是:倘若他能使自己附在輕飄飄的東西上面,他就可以從穀倉頂上象任何飛鳥那樣輕捷地飄下來。因此他在自己的臂膀上扎了許多乾草和乾的扁豆藤,從那兒跳下來。他奇迹似地活了下來,只是給他天生的駝背添加了幾塊碎骨頭,因而使他的身體更加扭曲了。當然,這是一件瘋狂的傻事。可是裘弟暗地裡覺得,某些類似的事情似乎是行得通的。他自己就常常想。到風箏,非常巨大的風箏。因此,他對這殘廢孩子渴望飛行,渴望輕盈,渴望把自己被大地束縛住的彎曲顛躓的身體作片刻解放的心愿,是有着一種秘密的諒解的。
他說:“嗨!”
草翅膀說:“我得到了一隻小浣熊呢!”
他是常常有新的寵物的。
“讓我們去瞧瞧它。”
草翅膀領着裘弟到茅屋後面,去看他那一大堆箱子和籠子,裡面關着他那些經常變換着花色品種的鳥獸。
“我的老鷹死了。”草翅膀說。“它太野了,關不住它。”
那對沼地黑兔,是原來就有的。
“它們在這兒不會生小兔子,”草翅膀抱怨道。“我決定放走它們。”
一隻狐鼠永無休止地踏動着轉輪的輪板。
“我想把它送給你,”草翅膀提議道。“我可以再給自己搞一隻。”
裘弟的希望燃燒起來,但隨即又熄滅了。
“媽不許我養東西。”
他的心絞痛着,非常痛惜那狐鼠。
“這兒是浣熊。到這兒來,小‘鬧鬧’!”
一個黝黑的小鼻子,在狹狹的板條中間探出。一隻小小的黑掌象黑種人嬰孩的手一般伸了出來。草翅膀抽去一塊板條,將小浣熊拖了出來。它緊抱住他的臂膀,奇異地唧唧叫着。
“你可以抱抱它。它不會咬你的。”
裘弟緊抱着小浣熊。他想,他從來也沒有看到過和接觸過這樣有趣的小東西。它那灰色的皮毛,和他媽媽披在外面的法蘭絨睡衣一樣柔軟。尖尖的臉,在眼睛四周長着假面具似的一塊黑東西。蓬鬆的尾巴,優美地卷了起來。那小浣熊吮吸着他的皮肉又叫了起來。
“它要它的糖乳頭了。”草翅膀象母親似地說道。“趁現在屋裡沒有狗,讓我們帶它進去吧。它很怕狗哩。但它會和那些狗逐漸處慣的。它決不是不喜歡吵鬧的。”
“當我們到來時,你們大家為了什麼在打架?”裘弟問道。
“我可沒有在內,”草翅膀輕蔑地說。“打架的是他們。”
“什麼事情?”
“那些狗中有一隻在地板中間撒了泡尿。他們弄不清楚是誰的狗,就吵了起來。”
一歲的小鹿之——第五章:裘弟的好朋友 標籤:我的好朋友作文 我們的好朋友作文 書是我的好朋友作文 書,我的好朋友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