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千零一十三年十月,余與友郭偉游西山萬卷樓,初不知此為晉時陳壽遺迹,蓋所見甚為奇焉,友不知陳壽其為人,因見萬卷樓之晉時遺物頗多,而臆斷陳壽乃一貪官也。
友之語可謂刺痛深矣,陳壽果真貪,又豈肯拒晉之俸祿。舍國之俸祿而搜刮於民,而獲惡名於鄉里,得罪於皇帝,可謂愚昧至極矣,縱貪吏猶不為。陳壽若貪慾極深,又何安於萬卷樓,身居窮僻之地,著《三國志》而苦於風霜,憑陳壽之才學,得志於晉之主上有餘也。若陳壽媚於晉主,則汲汲於鑽營之術,又豈以身傳道,教當地之子弟儒學,惠利於民,得美名於今世。
若陳壽地下有知,聞友之語必捶胸喊冤,痛哭嚎啕。今世之人不慎察,又信道聽途說,隨性加罪於人,今之人慾務道德之光實難焉。況今之人若獨異於常人,則妄議菲薄如江之流水不絕,今之人鄙薄古昔,又不修德律己,以西方之自由為簾幕而任性放縱,蓋今之人既不敢獨異於常人,又任性毀諸於他,今之人安能有芳名流傳。
余觀西山萬卷樓之物,物各有所屬,少貴重之食器,房屋亦非晉之所有,而數百卷竹簡久存,是百姓念陳壽之高節而自為,陳壽嘔心瀝血而書三國,功甚大,世人不當歌頌追思乎?陳壽之卧榻,空空一木板床,周遭無有奇花置庭,無高大之建築,所居之地亦非膏腴沃土,陳壽又貪甚?余非故意謬友之語以圖快,因友之語是今世之眾人語而駁也。
萬卷樓不處平原之地,而靠山,余竊以為是陳壽身弱多病,因而覓一靠山之地,朝朝沐浴日月之光華,享受清風雲霧,悅於身心,才有力足以讀書萬卷,下筆書史。高山遠離世俗,惟此清凈自然之地,方有冷靜之時,著史可不偏不倚。從萬卷樓右之小徑下,庭院幽寂杳杳,各種嘉木林立,小草蒼蒼,山泉潺潺,時有鵲鳥鳴於林蔭,如此空林佳境,是詩畫之桃源,而萬卷樓與陳壽各成其美,豈非天意耶?
出萬卷樓也匆匆,余心情閑適自樂,似有所得所悟,余與友相談甚歡,然終不以陳壽為貪,余不以友之見識而低看友也。余問友可樂乎,友笑容以答,通州居士王某有此友,亦何求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