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幽蝶芊伊
夜場女孩專訪《 一》
8月末尾的一晚,和幾位記者朋友邀約好到到溫州最繁華的各大夜店做一場特別的專訪。
夜生活豐富的街道,夜裡十點才開啟了一夜的喧囂。夜簾被猛地拉開,有些刺眼,有些渾噩。燈火輝煌的大街小巷,各色人群躁動着,像是一群醉酒的人,肆無忌憚的吵着鬧着······
一陣清風微拂,有些涼涼的。
我們一行人來到最熱鬧的夜市一條街,沿着街道的深處走。僅是一個拐角的距離,再走下去便是一條黑暗的不歸之路,傳說中的‘紅燈區’。
街邊到處站着濃妝艷抹的女子,不時衝著同行的男伴揮手淺笑,笑容里,有些勾魂的妖媚。各種名片接踵而來。
熙熙攘攘的人群間,這些站在街旁的女子顯得特別刺眼。或是花枝招展,或是嫵媚多姿,亦或清純可人,知性成熟,似乎女人該有的形象在這個群體里都展現得淋漓盡致。只是每種都有些令人怪怪的感覺,種種都是罌粟般的誘惑,上癮,中毒,淪陷······一步走錯,全盤皆輸。
晚上十一點,我們如約而至。在××××會所的後台,我們見到了一群漂亮的女孩,穿着打扮時尚性感,濃妝煙熏的面孔,小巧玲瓏的身材,袒胸露乳,極短極短的裙裝,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非常性感,不,確切的說是媚。一顰一笑間,欲醉撩人。
一個美女熱情的迎上來遞給我一支煙,淺笑着說,來一支。我不會抽煙便婉拒了,她說,女孩子不抽煙好。然後自己迷茫的點燃一支。
整個房間煙霧繚繞,美女些人手一支煙,以各種個性的姿勢。
房間里有五個年輕帥氣的男士,是她們的管理人員。
角落處,幾位美女在二十幾個人的屋子裡無所顧忌的開始換裝,甚至讓一邊的男士幫着扣內衣扣子。大方的程度讓我吃驚。
她們知道今晚的採訪,但毫不避諱。依舊是滿口髒話,吞雲吐霧。一直討論着昨晚的哪個‘客人’吝嗇只給了誰固定的小費,哪個‘客人’又很大方的給了誰好多。
用老練的語氣講着一些獲得‘客人’高小費的技巧。時而大笑,時而感嘆,開着開放大膽的玩笑。讓一旁的我們居然有些不好意思。
透過煙霧,那一張張模糊的面孔,讓人惋惜與恐懼。
我竟然感到有些無措,不知道該如何開始這一場對話與記錄。
一切採訪設備就緒的時候,我開始和一位叫琪琪的美女溝通。聊天中,知道她今年24歲,來自遙遠的雲南。
大大的眼睛,染色后金黃的頭髮,一米六八的個子踩着一雙紫色的10公分高跟鞋。長長的假睫毛翹得很有型,深色的紅唇,塗得晶白的面孔,標準的S型曲線身材,看起來非常漂亮。
舉手投足間,盡顯風情,即使是面對我這樣一個同性,也時不時搔首弄姿,曖昧的調侃兩句,令人有些壓抑的不自在。
用她的話說,習慣了,平時圈內姐妹在一起都是這樣的。
坐在沙發上,因為裙子太短的原因,我悄悄示意她可能身體暴露了,沒想到她很是自然的說,沒關係,開始你的工作吧。讓一旁同行的男孩紅了臉。
我問她每個月收入多少時,她有些得意的告訴我,生意好時,大概三四萬,有時也可能一兩萬。
聊起她為什麼進入這個行業時,她突然表情有些嚴肅,猛吸了一口煙,將煙圈吐得一串一串的。
琪琪用有些哽咽的語氣說道:從小家裡便很貧困,三個妹妹,一個弟弟,四姐弟里她排老大。
2011年父親患尿毒症,讓本就拮据的家庭雪上加霜。初二時她決定輟學到浙江寧波打工。在朋友的介紹下順利的進入一家普通的電子廠上班,早上7:00點到晚上19:00點,每天12小時的工作時間,月休兩天,每個月大概兩千左右的工資。每個月寄1500元回家給父親治病,自己稍微消費一下,便是月月借錢。
在工廠里呆了一年,后經老鄉的介紹來到溫州進入了‘這個行業’,從此開始夜夜笙簫,晝夜顛倒的生活。
琪琪每天的工作是陪‘客人’在會所包廂里聊天,喝酒,唱歌,跳舞,玩遊戲等等各種娛樂。挑起大家的氣氛,讓客人消費。
用她的話說,只要客人高興,在不超出她們的底線時,基本上都會照做。因為只有客人高興了才會給她們可觀的‘小費’。
我問她:她們的底線是什麼?她瞟了我一眼,很大方的說道:‘不陪客人上床’。說完只稍微停頓了會,吐了更長的煙圈。隨即又說道,‘不過這個底線也會在客人高昂的金錢誘惑中輕易被打破’。還沒等我反應過來,她繼續搶說著:‘不是我一個人這樣,大家都如此’。然後斜視了我一眼,彈彈煙灰,繼續吸煙。
入行三年,她掙了不少錢,豐厚的積蓄,讓她感覺很踏實。但今年5月,她父親還是去世了。說到此處,她很傷心的哭了。
她說對自己的工作隱秘得很好,但還是被傳到了老家。村裡人各種議論紛紛,評頭論足,話說得很難聽。家人在知道她的職業時,受不了村裡人的議論,曾一度想要搬家。
和父母在電話里大吵一場,家裡便拒不接受她的一分錢。
父親是個性格強硬且好面子的人,甚至將她已轉到家裡賬戶上的錢,也如數返回。
父親因為自己的事情非常生氣。就那樣在病中,帶着對她的痛心與絕望傷心的離開了人世。
她點燃了一支煙,再一次深吸了幾口,依舊把煙圈吐得很遠很遠。琪琪說:父親的離世,‘是她心中永遠的痛。因為自己加快了父親離開的時間’。
母親和妹妹們同樣將她視為恥辱,拒絕和她接觸。
六月份的時候,她回家了一次,但被母親趕了出來。她說她永遠都記得母親最後說的話:‘我沒有生你這個姑娘,害了你爸爸,你還想幹嘛?我們丟不起這個臉,不要回來了’。
琪琪講完這些的時候,眼睛紅紅的,已整整抽完了三包煙。她說覺得自己哭都是一種對父親的罪過,所以想起父親,她不敢哭,連掉眼淚的資格都沒有。
我知道此刻說什麼都會加重她的罪惡感,心裡還是疼惜一位遠去的父親。竟然很難受,有些生氣琪琪的作為。
我問她手上的疤痕是怎麼回事?她突然掐斷手中的香煙,無奈的笑了一下說:一次工作中,被一位喝醉酒的客人燙傷的。琪琪說:來這裡消費的男人都是來找樂子的,沒什麼好貨。人家付了錢,就是她們的上帝,為保證下次的生意。她們都會費盡心思的讓客人開心。包廂里,她們無意間的一句話,一個行為讓客人不高興了,在醉醺醺的酒勁下,客人打耳光,砸啤杯,潑酒水的事情常有。這時,領班總是會笑嘻嘻的以客人為重,調和場面。說是調和,其實是不管是非都是認定她們錯而責罵批評,要求給客人道歉。
她說了句‘我活該吧’!眼淚便一滴滴的流下。
化了濃妝后的臉讓淚痕顯得異常清晰。整整十二分鐘的時間,她一直在流眼淚,一根接一根的吸着煙。能感受得到,這一刻她是極度傷心的。
琪琪說,她想要一個家,渴望愛情,渴望遇見一個人男人真正的對她好,她們幸福的長相守。
幻想過後,她說自己很清楚自己始終不過是個殘花敗柳,沒有誰會看得起。怎麼可能會遇見愛情?我拍了拍她的肩膀,讓她想開點,卻不知道該對她說些什麼。
我遞給她一杯水,讓她相信,會有幸福等着她的。
琪琪卻突然放聲大哭起來,大家都圍過來,任憑我們怎樣的安慰,她依舊哭得傷心欲絕。
凄涼的哭聲讓我既心疼又可恨。
採訪最後,琪琪給我們看了一大摞的病歷單子,很多大小醫院,診所的各種婦科檢查。她說:‘這是爛人爛報吧’。
後來琪琪說,如果再給她一次機會,無論如何,她也不會選擇這個行業。她會好好愛自己,愛家人。
這一刻,我看見了她內心深處的痛與無奈。
採訪完畢,我們一行人都靜默了許久。
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不管當初是如何的艱難,但一切的路都是自己選的,所有的結果都是咎由自取。
這繁複的生活,上天安排給每個人的境遇都不一樣。命運一開始給我們的,誰都無法去更改。但我們能做的是,通過自己的把握,努力,改變後面的生活狀態;我們可以選擇自己要走的路,過自己想要的生活。
命運的起點,我們無能為力,但過程與結果,我們自己便可以決定。
沒有接觸太多夜場的女孩,我不知道其她人選擇這個行業時內心的想法是什麼。或許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苦衷,都有自己的無奈。但家境貧困也好,情場失意也罷,無論怎樣的理由,都不應成為一個女子墮落風塵的理由。
看過身邊很多的家庭因為娛樂場所女孩的介入,矛盾連連,甚至家庭分離的。我對這類女子,既討厭又心疼,是有些無法理解的。
也許她們有她們生存的難處,但一切都不能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做人的道德底線,愛護自己,任何時候都不要丟棄。
希望琪琪,還有類似的女孩們都可以幸福。
你只有愛好自己了,才能遇見更好的未來。
我願世間所有的女孩,都好好愛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