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作家獲得諾貝爾文學獎,作為一名文字工作者我心裡很高興。莫言獲獎我尤其高興,因為我和他曾經有過一次書信來往,並留下了難忘的記憶。
1986年,我在部隊擔任文書工作。當時,我看到《解放軍文藝》刊載了莫言的小說,還登了他的簡介:“莫言,原名管謨業,軍旅作家,山東高密縣人。1956年2月出生,1976年3月入伍,先後任戰士、文書、排職幹部,小說《紅高粱》作者,現在解放軍藝術學院學習。”當時莫言雖已出版了小說《紅高粱》,但名氣還不是很大。
當時雜誌中刊載的小說內容,我只是粗略地看了一遍,現在已記不住了。因為他起的筆名有點怪,我認為:莫言,就是不要說,只有埋頭寫。他的簡介卻引起了我的濃厚興趣,因為我和莫言都有當兵的經歷,那個年代當兵都有共同的願望:跳出農門。在軍旅生涯中,都有着從戰士到文書的一段經歷,最最重要的,我們是膠東老鄉。莫言老家與平度相距幾十里。在部隊,這種老鄉關係非常難得,特別親近。因為這樣一種非常特殊的關係,我抱着試試看的態度,給莫言寫了一封信,信的內容是:一個平度老鄉,看了您的大作,受到震撼。看了您的簡介,才知您是膠東老鄉,感到特別親切。在今後的日子裡,懇請得到您的賜教……
信發出去后,沒指望莫言回信。儘管莫言當時名氣不夠大,可也是個大忙人。人家一個大作家哪有時間給一個當兵的寫信。大約過了半月左右,部隊通訊員送來一封從解放軍藝術學院寄來的、蓋着紅色三角郵戳的信。我接過信,一下就猜到了八九分,迫不及待地打開。這是一封用解放軍藝術學院的綠色方格紙寫的信,一頁信紙。“顯德:你好!來信收悉……”落款是瀟洒的“莫言”兩字。沒想到莫言寫得一手好字,一頁雋秀的鋼筆字映入了我的眼帘,一股暖流湧入了我的心田。一句對我來說非常重要的話使我銘記在心:我很願意與青年交朋友。這句話是那麼親切,拉近了我與大作家的距離。於是,我隨即寫了一篇《我與作家交朋友》的稿子,發到了河南《許昌日報》,把莫言寫給我的這封信也交到了編輯趙寶森手中。不久,稿子發表了。戰友們看到報紙后,得知我和《紅高粱》的作者交上了朋友,都由衷地高興。我頓覺驕傲、自豪,比過去發表多少文章還光彩。唯一遺憾的是,我把那封信放在了報社裡,這是我和莫言的第一封信,也是我和莫言迄今為止唯一的一封信。從此,就是這次通信、這種緣分、這種軍旅情緣鼓舞着我在寫作路上更加努力,先後在《河南日報》《廣西日報》《許昌日報》《前衛報》等軍內外報紙發表文章,“莫言精神”成了我的精神支柱。
自從與莫言有了這次書信交往後,我對莫言的書就特別愛看,《檀香刑》《生死疲勞》《豐乳肥臀》《透明的紅蘿蔔》《蛙》《四十一炮》等,我都一一拜讀過,莫言和莫言的書在我心中佔據了重要的位置。
再後來,聽朋友說,莫言轉業到《檢察日報》工作,主要從事電視片編導工作,我試着聯繫了幾次也沒聯繫上。我想,名氣越來越大的莫言,時間越來越少,特別是給別人回信、打電話的時間更是少之又少,這時我才想起那封信的珍貴。莫言獲獎后,那封信更彌足珍貴了,可惜找不回來了。
莫言獲獎,這是中國的驕傲、是中國作家的驕傲,是我一個當兵老鄉的驕傲。在巨大成功面前,莫言沒有失去自我;在利益誘惑面前,莫言沒有失去本分;在讀者挑剔面前,莫言保持着謙虛坦誠。莫言堅守住了他的心靈高地。莫言對我,有過去的緣分回憶,有老兵對新兵的教誨,有膠東老鄉的情懷,有作家對戰士的厚愛,有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對業餘作者的鼓舞……莫言與我的書信來往,讓我難以忘卻。
喬顯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