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前,我用手推着購物車在超市採買,又用手提着大大小小的塑料袋奔回家,之後開始着手拾掇魚,期間刮魚鱗時刀劃破了手指,挖魚腮時戳傷了指甲。此刻我用還貼着創可貼的手敲下這篇字,想說說與手有關的雜七雜八。
“纖纖軟玉削春蔥”、“十指尖尖如細筍”是用來形容女人手的,古今文人墨客吟詠描繪女人手的詩詞絕句,隨便搜索一下都能找出一大堆來。手之於女人被說成是第二張臉,足見其在彰示女人儀態儀錶中有多重要。但人們大抵重視的是女人的手所帶給人的視覺上的愉悅,少有人會將手與女人的命運聯繫在一起。
端祥古代仕女圖,總感覺畫中最美的不是女人的眼和臉,也不是身姿與丰韻,而是一雙雙安然垂於胸前的手,但我以為那絕不是鄉野村婦們的手。“纖纖濯素手,指若削蔥根”,這是撫琴弄箏拈繡花針的小姐們的手;拿燒火棒的丫頭不會是這樣的一雙手;每天不停地紡紗織布,去河邊用棒槌捶打衣物的女子也不會有這樣一雙手;拉犁耕地,與男人一起鋤禾日當午的女人更不會養就這樣一雙手。
其實,女人的手天生都是嬌嫩的,如果後天條件許可,這手應該可以一直保持細膩、靈巧、嫩滑、精緻的。只是,這“後天”串聯起來的日子不同,而不同的歲月必然塑造出不同的女人手。
當今有一種職業叫手模,據說她們的手,一年365天都要戴手套,蔥、姜、蒜、生肉、洗髮水、護髮素都是碰不得的。這樣的手只在鎂光燈前展示美麗,這樣的手是不食人間煙火的手,是造物主的恩賜,是比國寶還國寶的,是女人手的另一種高貴命運。只是,我有些懷疑,娶一個這樣是事不能做的姑奶奶,男人會否真的感覺幸福。
一句“小姐的手,丫鬟的命”,曾讓我在很長的一段時間裡經常細細打量自己這雙纖細的手,所幸的是這雙手因了拿的是筆不是鋤頭從而少受了許多磨難。興緻來臨時也曾去養護過自己的手,心血來潮時也讓梅花開在指尖上,但繁複的美手美甲程序過後,我仍然要用這雙剛才還嬌貴無比的手去做飯、洗衣、抹窗檯、擦地板、刷馬桶,用不了多少天,指尖上的花朵即變的斑駁暗淡美麗不再。我想,凡俗女人的手,大抵如此吧。
女人都是愛美的,如果可以,恨不能從頭髮絲美到腳趾頭,又怎會不重視自己的這第二張臉呢。誰都希望自己保有一雙又白又嫩又棉軟的手,可有多少女人可以很在意自己的手,又有多少男人給予女人的手以足夠的可護與疼惜呢。
我的一位女友,他們家壟斷了我們那個小鎮的啤酒經銷市場,在取暖期六個月的黑龍江,燒鍋爐無疑是個很重的活,對他們家尤其如此,因為車庫裡的酒是凍不得的。劈引火柴、拎煤、掏爐灰,漂亮溫婉的女友只這雙手是粗糙皸裂的,指紋間總似有洗不凈的灰塵,我常常會想,那個只知道掙錢的男人握着她的這雙手時會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事實上,只怕很多的男人不會想着去握一握自己妻子的手吧,現實的忙碌,生活的瑣碎,愛與不愛的種種,已經將忽視變成了習慣。
好在,現代社會的女人們靠自己的手已經可以主宰自己的命運。被重視也好,被忽略也罷,女人的手從來沒有停止過勞碌與拼搏。
女人的手,不如男人的手那麼粗大有力,卻托着全家人的幸福。女人的手,托着丈夫的事業,每個成功的男人背後都有一個好女人,而這個女人必定有着一雙給他強有力支撐的手;女人的手,托着孩子的未來,從子女降生,到蹣跚學步,從小學到中學到大學,再到成家立業,是母親的手牽引着他們一步步走過;女人的手,托着老人的安樂,孝敬父母,善待公婆,是女人的手將長輩的晚年服侍的安逸舒適……光陰荏苒,月歲蹉跎,女人的手不再細嫩光滑了,它們變得粗糙褶皺,那是時光打磨下的刻痕。不美,卻暖心。
青年伴侶的相偎相依算不了什麼,老頭老太太們的執手相牽才更讓人感動,你不覺得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