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一位愛寫詩的人,寫了許許多多的情詩,其中幾首胡闖亂撞地熬出來了名堂,他便成了“詩人”。
他像曇花一樣在詩的聖地里轟轟烈烈地開了一兩年,接着便悄然無聲了。他的創作之路遭遇了瓶頸,人們不再為他千篇一律的情詩歡欣鼓舞、心馳神往。胸中志向受挫給了他沉重一擊,讓他幾近一蹶不振。
一位老者看出了他的困惑與痛苦,泯然一笑:“你知道你缺少什麼嗎?經歷,親身經歷。”他恍然頓悟,告別了家人,背上了沉重的行囊,踏上了孤獨的流浪旅程。
他去了福州,登上了蹦極塔,體驗過後除了心悸與“誓死不上蹦極塔”的誓言以外,什麼也沒有找到。他也去了西藏,着實為那裡的風景如畫而傾心,卻更為強烈的高原反應而難受不已。他還去拜訪了艾滋病人,與他們握手、擁抱、交談、吃飯,但不可否認的是,他回旅店時洗了兩次兩個小時的淋浴,扔掉了當天穿過的衣服,儘管他並不缺少那點科普常識。他又去了孤兒院,看望了那些伶仃的天使們,他沒有孩子,自然對孩子們有着別樣的寵溺;他忽然想到了妻子,那枝同樣孤苦無助的花朵,她是如何以她柔嫩的肩膀承擔起了照顧四個老人的光榮使命?攜着一種前所未有的強烈負罪感,他踏上了回家的行程。
鄰居給了他當頭棒喝——-他的妻子已經在一年前,在去醫院治病的途中出了車禍故世了。四個老人的對他的怒目而視,更令他心灰意冷。他抱着妻子的照片和日記,痛哭了一夜。到天明之時,才有了些許茅塞頓開的感覺。
後來他不斷有作品顯赫問世,有詩、小說、散文、劇本。卻不再只限於愛情了,而更多的是沉重的生命、瑣碎生活和神聖的情義。利益、名譽如一江江春水向他奔涌而來。然而在除卻光環后,他本人幾乎沒有任何改變。他依然守着曾經和妻子共同擁有的小屋,獨自過着和從前一樣寧靜如水的生活。他除了留着一些必要的生活費以外,多餘的錢都捐獻給了慈善機構。他真真切切地被披上了作家、詩人、慈善家的衣錦華服,然而這一切對他來說都只是頭髮上觸手可撣的塵埃,一切都不屬於他,而是他個令他鐘愛一生的女子用生命替他換來的。( : )
他參加了朋友的兒子的婚禮,席間那對新人拿着他的新書和筆請他題字。他頓了頓,在扉頁上慎重寫下了六個字“活着愛着最好”,然後黯然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