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兒,為父已經想通,人生在世何必活得太過辛苦。我想,我找到了一個不再拚命苦掙的特殊理由。”
09年寒假前夕,我收到二十年來的第一封父親寫給我的信,但是這一句話我始終不能理解,究竟有什麼特殊的理由讓我一生奔波、一生多難卻從不說累的父親不再倔強,能聽從家人的建議放慢生活的腳步不再流血流汗的拚命了呢?我曾打電話求解,但沒有父親始終不說,直到寒假我回到千里之外的老家……
我的父親是農民,在黃土地里勞作了一輩子;我的父親也是工人,在農閑時建過一座座樓房,足跡遍布山南海北。汗珠跌八瓣也要節約着用,這真是父親一生簡樸的寫照。但是在孩子身上他從來捨得,他會因為我的小小感冒而奔波於各個醫院,自己生病時卻只用廉價的去痛片,只要堅持的住他從來不會說哪裡不舒服。他有時真的很倔強,像黃牛在田地里勞作一樣直到累到虛脫才肯停歇,有時甚至像一隻頑固的老玉米怎樣脫粒也脫不下來。在這倔強的性格下他又有着極其惡劣的壞毛病,那就是幹活時脾氣太爆,有時黃牛拉犁時不按他的意思來,他會毫不憐惜的用力打它越是有人勸越是用力,直至鐵杴桿折斷。可是事後,他又討好似的對待耕牛,親自給它喂草,打掃牛舍,撓癢,像對待一個孩子。我們說他,他也會感到愧疚,連說下次不會了,可是真要在遇到相似的事件他又會立刻火冒三丈。
我的壞脾氣的的父親是一位隱忍的父親。他從不抱怨生活的難處,他所做的一切都只是為了他的妻兒。農活集中時,家裡忙的連炒菜的時間都血污我能說什麼呢,除了安慰。長輩們勸他愛惜身體,他只一個勁的說沒事、沒事。傷還沒好,田地里、建築隊又見他的身影匆匆,在這方面他真的很健忘,傷疤未好已忘了痛,在我們眼力他的性子已無藥可救。從小到大我是很為父親驕傲的,因為作為農民他不只懂得干粗活。他能做精細的木匠活,做出漂亮的傢具;能寫的一手好的毛筆字,如果他有興緻春節可以不用到市場買春聯;他還能寫文章、做電工等,無論是粗活還是細活他都能做的出色,而且不分為己還是為別人,所以在村裡他有着極好的人緣。
然而,寒假前這一段時間我總是為這個特殊的理由所困擾,我盡量往好的方面去想,但是我說服不了自己,如果我的父親好好的他怎麼會說如此放鬆地話呢,他平常都是說路還很長應該努力幹活等,這次的話語讓我欣慰的同時也帶來了不安。也許父親真的感覺精力耗費的太多了,他的面部皺紋明顯比同年農村人多,也許父親真的不想太過勞累,也許父親覺得他的兒子已經長大可以替他分擔些重壓,也許……
現在我回想08年,那真是多災多難的一年,父親兩次重傷,母親住院手術,我面臨高考,自家的樓房剛打好地基,一切的一切都需要錢來解決,都需要父親來解決,這一年和09年的上半年他真的拚命了,幫親戚規劃建好了兩座新房,自己的一層樓房。每天早上四點起床晚上八點回家只為賺錢百多塊錢,現在我難以想像父親是有着怎樣堅忍的毅力,是什麼支撐他不分晝夜的奔波?後來他曾幾次病倒,我還記得暑假中的一天,父親上午打完點滴,下午就在新房前邊修理下水道,所用的石塊大的到百斤重,除了心疼,我只恨自己幫不上什麼忙。有幾次父親也曾說建築這活不是人能幹的,想改行但沒有合適的項目,後來終於決定從養豬坐起,我們家是很支持父親改行的,因為他乾的活確實太過辛苦。第一窩豬來家的時候我還沒開學,看着那十一個小豬仔我曾默默祈禱,希望它們順利長大能為這個家帶來些許收益,父親也為它們建造了據我所知在我們村最好的豬舍,可是天不遂人願,在我開學的前一天,一隻豬仔就病倒了,從那開始厄運在一次籠罩這個家庭。
寒假,我回到家看到父親比平時白且胖了許多,我很高興,可是晚上我就聽到了母親令我一生不會忘記的話語,父親得了絕症將不久於人世,在我收到信時父親已在醫院躺了兩個多月,我只記得當時我的眼淚驟然而下我不能哭出聲響,因為怕父親在隔壁聽見,所有的親人都還瞞着他。父親是很看得開了,白天的時候他還向我炫耀說自己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他不再拚命幹活是想保住身子好好的活,看兒子成家立業,看子孫滿堂。我什麼也沒說轉身到我的房間放肆的流淚。
父親,我的好父親,難道這就是你的命,生活剛要好轉,你卻不能看到美好的未來!
父親的來信 標籤:父親的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