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事物,起初是很單純的,歷史一久就複雜起來了。
譬如數字。數字是代表數的字,表示事物多少的抽象符號,意義很單純:一是一,二是二;並沒有什麼別的意思。就是有大寫小寫,內涵也是一樣。可時間一長,就變得不同尋常了。它不再是僅僅表示數的字,而與其它字有了平等的地位;它表達的意思也不再僅僅是客觀的,現實的,理性的數,卻帶上了主觀性,浪漫性和豐富的情感。
先來說8。社會越來越繁榮富裕了,並一再提倡發家、發財、發展,所以崇拜發財、夢想發財成了這個年代最誘人的時尚。正因為人們夢想“發”,而8又與“發”諧音,於是8就有了“發”的意思,成了人們迷信崇拜的對象。電話號碼要8,車輛牌號要8,門牌號要8,單元號、樓層號要8。8是一個序號,不是要多少有多少的。想要8,就多掏錢;想要8,就投後門。所以有錢、有權、有勢的人自然就容易搞到8。於是人們就發現帶8的都發了——好像有了8,就能發。這樣就更加強化了人們對8的迷信和崇拜。所以8,不但有了“發”的意思,還有了福氣、吉祥的含義。
再來說4。因為4和死諧音,四就有了“死”的意思。對於帶4的物件,人們避之如瘟疫。誰的物件帶上了4,就會感到沒面子。那些帶4的物件也就自然甩給那些沒錢、沒權、沒勢的人。如果914、414、594、114、142、145等類似的號碼標到某人的物件上,某人一定有推卸不掉的苦衷和無奈。
說說低三下四。為什麼會有低三下四呢?為什麼就不是低5下6呢?我想了半天想出一個理由。我認為,在封建社會有錢、有勢、有地位的人都是三妻四妾。第一位是結髮夫妻,地位高貴;第二位妻子也算有尊嚴;第三位妻子就低人一等了;第四位妻子就有點下賤。所以就有了低三下四。這樣三就有了低微之意,四就有了下賤之說。
數字的這些意思,雖然都脫離了本來的意思,而且還與本意相差甚遠,可人們對這些歪曲的意義有異乎尋常的重視。據說,有一位局長要搬遷到新的辦公樓,不知道搬遷到幾樓更加吉利。於是手下人紛紛獻計獻策。有人建議說,住到一層好。一,首也,而且又有一步登天之意。有人立馬提出反對意見說,一樓萬萬住不得。因為,一落千丈會失官,一貧如洗會失財,一敗塗地會失勢,一籌莫展無出路。有人建議說,二層好,二層不臟、不潮、樓層低而光線好。有人說,二層很一般,二字很難找到與之相關的吉言。有人建議說,三層四層好,三有三陽開泰,四有四季平安。可立馬就又有人反對說,三層四層是最住不得的,因為有低三下四。後來人們查字典翻資料,認為不僅一二三四層住不得,五七八九十層都不好,五層七層有五勞七傷,八層有三災八難,九層有九死一生,十層有十惡不赦。人們認為只有六無惡言,又有六六大順的吉祥,最後敲定搬遷六樓。還沒有搬遷,就又有人跑來說,六也不行,俗語有“四六不懂”的說法,而且還有六神無主在那裡。於是局長對建議搬遷六層的下屬,好一頓呵斥,說他想事不周,幾乎釀成大錯。於是,好長一段時間無人再敢給局長出謀劃策,局長最終也不知自己搬到幾層,看來是沒有局長可住的樓層了。
追求吉數追求得都無樓可住了,這大概已不是吉祥的徵兆了。這就暴露了過分追求吉數的愚蠢。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這種現象很多,像福字倒貼,喜字雙寫,行事擇吉日,求福祈神靈。如果把這些當作生活中的一種情趣,隨隨眾意也未嘗不可;如果執迷其中,而不能自拔,則必生憂患。就像數字,數字本身是並無它意的,“它”意都是人妄加臆斷牽強附會的結果,如果自己跳到自己的虛設的圈套中不能自拔,那就十分可笑了。
這使我想起一個故事。說是有一個富貴人家,因遭遇火災而敗落。主人張順並沒有因此氣餒,為了家計,他五更掌燈編織籮筐,天天如此。每天早晨從他門前路過的人,看到窗口的燈光都會說:“張順起來了啊。”或者說:“嘿,張順又起來了。”人們說著說著,張順果然就應了眾人的吉言,張順家真的又漸漸“起來了”。人們說,張順是被大家叫起來的。但如果我們只看眾人吉言的作用,而忽略了張順的勤勞,那就大錯特錯了。所以,我們要想獲得吉祥的結果,要依靠眾人的吉言,還要依靠自己的努力;有吉祥的願望,還要有吉祥的行動;要依靠他人,更要依靠自己。
吉言可以給我們精神上的鼓勵,給我們帶來精神上的愉悅,增加生活的樂趣。但要追求事業的成功,必須要付出艱辛的奮鬥,只有奮鬥才能夯實事業堅實的基礎。當我們面對成功的讚譽,面對吉祥的數字,面對已有的榮譽,要知道它只是一個美麗的幻影,他不會給我們打造的事業增置任何實質性的東西。
其實局長可搬遷的樓層很多,但都被虛設的東西弄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