噩夢
張霞從工廠回家,天快黑了。巷子口,一個老太在向路人推銷着什麼。張霞路過,老太突然一把拉住她說:“大妹子,來包針吧!好鋼口的。”
老太一隻眼盲,另一隻眼卻很亮,眼角有一塊紫色的斑。張霞看了一眼,不自覺一哆嗦。她不想買針,可老太一隻手死死地拉住她,另一隻手早把那包針舉到了她跟前。幾乎是下意識的,張霞掏了錢,逃一般跑回家。一路上,她的心不住地怦怦直跳。那老太看上去至少八十多歲了,手上怎麼會有那麼大的力氣?那隻眼,太嚇人了!
將針包順手扔到茶几上,張霞進廚房做飯。可不知怎麼,她的眼前閃來閃去總是老太的眼。刀一滑,張霞切了手。她狠狠地咒罵了一句,找出創可貼,索性不再做飯,泡了碗面吃。
三年前,張霞和酒鬼丈夫離了婚,她和兒子相依為命。張霞做全職保姆,兒子只好送進寄宿學校。現在她重新找了份工作,準備讓兒子讀完這學期就回家住。
坐在沙發上,張霞一眼看到了那個針包。小心地打開,裡面是長長短短24根針。其中最長的一根有中指長短,尖利的鋒芒閃着寒光。盯着針,張霞突然打了個寒戰,趕緊將針包起來,扔進了抽屜。
累了一天,張霞早早上床休息。可躺在床上,卻翻來覆去睡不着。不知過了多久,她終於合上眼。突然,她的頭頂一麻,一陣尖銳的疼痛。張霞坐起來,四周黑乎乎地,什麼都沒有。她又重躺下,可剛剛睡着,卻清清楚楚地感覺到,一隻拿着鋼針的小手懸在她的頭頂,那枚長長的鋼針如鑽頭般順着她的頭頂心插了進去。張霞痛得大叫一聲,大汗淋漓地從夢中醒了過來。
打開燈,張霞大口喘着粗氣。屋子狹小,除了幾件破舊的傢具,什麼都沒有。再躺下,張霞卻大睜着眼,折騰到天亮都沒睡着。
令張霞怎麼都沒想到的是,自從她買了那包針,噩夢就開始了。一連三天,她幾乎每晚都夢到一個孩子手拿長針刺她的頭頂,一次比一次下手重,一次比一次疼得厲害。每次都是從夢裡疼醒,汗涔涔地再也睡不着。
晚上睡不好,張霞白天做工也無精打采。工長提醒她,一定得打起精神,稍一分心手可能就會被機器切了去。一聽這話,張霞的心裡陡生一股寒意。無奈,她請了假回家休息。
騎車回家,張霞在路邊藥店買了些安神補腦的藥物。推開家門,屋子裡拉着窗帘,一片昏暗。張霞正要打開客廳的燈,陡然發現客廳沙發上跪着一個人。那是個五六歲大的孩子,正對着她,眼角有一小塊紫斑。他獃獃地看着她,頭頂上,赫然插着一根亮閃閃的鋼針!
張霞嚇得魂飛魄散,手一哆嗦,葯全掉到了地上。她死死地閉住眼,手顫抖着打開燈。
沙發上,什麼都沒有。冷汗順着張霞的額角流下來,她將所有的燈全都打開。屋子裡,只有她一個人。
恐怖
張霞無心吃晚飯,早早上床休息。半夜,突然傳來一陣敲門聲。起身走到門口,她從貓眼裡看到是前夫。他好像喝多了酒,醉醺醺地:“最近我手頭緊,能不能借我一千元?”
“我沒錢。”張霞隔着門冷冰冰地說。
“沒錢?那你快從我的房子滾出去!哪天你不搬走,看我不把這房子一把火燒了!”前夫說著,狠狠地踢了兩腳門。
張霞轉身回到卧室,雙手捂住臉哭了起來。離婚時,她爭得了孩子的撫養權,這一居室卻判給了前夫。否則,前夫是打死也不會離婚的,更不會把兒子給她。因為無處可去,她一直賴在房子里。可從此,前夫三天兩頭就過來騷擾她。
過了約摸二十分鐘,前夫罵罵咧咧地走了。張霞掀開床板,從夾層里拿出了一個布包。裡面有十萬元。她下定決心,明天就去看房子!
吃了安眠藥,張霞躺在床上很快就睡著了。正睡得沉,她突然聽到門被推開了。她想起身,可身上卻像壓着石頭,根本動彈不得。張霞勉強睜開眼,看到一個赤着腳的孩子朝着她走了過來。令人震驚的是,那孩子的頭頂扎着一枚鋼針!張霞嚇得頭髮都要豎起來,本能地想逃,可她的身子就像被無形的繩子綁住,根本動彈不得。
那孩子走到她身邊,將頭頂的針拔出來,用力朝着她的頭頂扎了下去。張霞感覺到一陣劇痛,甚至感覺到了鋼針鑽進腦子呈螺旋形深入……
胸口劇烈起伏着,張霞雙手捂住臉醒了過來。她在床上呆坐了半晌,突然赤着腳下床,將茶几里的針包拿出來,用力從窗口扔了下去!都是這該死的針!這針一定是中了邪!
轉眼到了周末。兒子小樹要回家拿些換洗衣服,帶些吃的。
張霞儘管精神恍惚,但還是買了大堆食物,準備好好犒勞一下兒子。
從菜市場回來,天已經黑了。張霞拎着菜回到家。一進門,看到兒子小樹早回來了。奇怪的是,聽到門響,他沒有像往常如嘁喳的小鳥般衝到她身邊。相反,他一動不動跪在沙發上,手中拿着一根長長的鋼針。只見他兩眼木獃獃地看着電視,手中的長針突然對準了自己的頭頂心。那一瞬間,張霞感到自己都要窒息。
她嘴裡吼叫着,幾步衝到了兒子跟前。小樹看到媽媽兩眼通紅,瘋了一般朝他撲過來,嚇壞了,手裡的鋼針下意識攥得死死地。就在母子爭奪間,鋼針劃破了小樹的臉,鮮血橫流。張霞真的要瘋了,她用力掰開兒子的手,將鋼針扔得遠遠地。然後用毛巾裹住他的頭,抱起兒子飛奔下樓……
醫生為小樹做了包紮,打了破傷風,轉頭問張霞:“孩子到底是怎麼傷的?看上去像是利器。幸虧是鬢角,否則會毀容的。”醫生的目光有些狐疑,似乎懷疑孩子被虐待。
張霞怔怔地低下頭,一言不發。
遍布鋼針
將兒子帶回家之後,張霞守在他的床邊,整夜沒有睡。
天一亮,送兒子回學校,張霞去了公安局報警,懷裡揣着包着十萬元的布包。就在三個月前,她還做全職保姆時,發生過一件令她想起來就毛骨悚然的事。那天從菜市場搭了別人的便車,她提前一小時回去。放下菜,她看到廚房裡灑了一地米粉,不禁嘆了口氣。無疑,又是小向南把弟弟的米粉弄灑了。女主人一定饒不了他。向南六歲,是女主人從孤兒院領養的孩子。她和老公結婚多年,一直沒有生育。想不到,就在領養向南一年後,女主人卻生下了自己的兒子。向南頑劣,自打有了親生兒子,女主人簡直把他看成了眼中釘。
打掃完廚房,張霞上樓清掃雜物間。可是,當她推開雜物間的門,眼前的景象卻令她頭皮發乍,整個人幾乎暈厥。只見向南跪在地上,大大地睜着眼睛,短短的頭髮里冒出半截鋼針。鋼針扎進了他的頭頂心!張霞嚇得手腳冰冷,動彈不得。就在這時,女主人出現在她的身後,冷冷地說:“我在給他做治療。他很不聽話。”
事後,當醫生的女主人很輕易地就從醫院搞到了死亡證明。她給張霞十萬元,對她說,這件事,就當從沒發生過。十萬元可以讓張霞買套小房子,可以讓她擺脫前夫的糾纏,張霞手哆嗦着,接過了錢。
聽完張霞斷斷續續的敘述,警察忍不住皺起眉。半晌,他翻出一個卷宗,拿過一張照片遞給張霞,說:“是不是這個女人?”
張霞探過頭,一眼看到一張神情獃滯,遍布針孔的臉。天哪,正是那個僱主!警察合上卷宗,說半個月前那女人家裡發生了一件怪事,樓上樓下突然到處都是鋼針,不計其數。她老公回家之後嚇得門都不敢進,馬上報警。後來才知道,針都是他老婆跟一個老太買的。她買下了老太所有的針,全拆了包,散在了家裡。她甚至拿針扎自己的臉,自己的頭。她簡直是發瘋了!
“更離奇的是,我們後來碰到了賣針的老太太。這獨眼老太,竟然是向南的親奶奶。兒子媳婦因車禍意外身亡,八十多歲的老太無力謀生,就將孫子送去了福利院。沒多久,他就被這戶富裕人家領養了。”警察接著說。
張霞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回家的。一路上,她的腿不住地打着顫。
後來,張霞再沒見過那老太。偶爾想起過去的事,她知道自己是心裡有鬼,所以才做那樣的夢,才會產生那樣的幻覺。
吃晚飯時,兒子曾小心翼翼地問過她:“出事那天,我在樓下揀了根鋼針。回到家,見電視上講針灸,就拿着針對着穴位比劃。你怎麼會那麼害怕?”
張霞愣了一下,拍拍兒子的頭,沒有回答。
前夫還是常來騷擾張霞。他擂門,喊一頓,鬧一頓,拿不到錢,也只有悻悻地離開。現在,張霞會偶爾因此而發愁,卻不會再做噩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