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裡我每天都在承受着生不如死,但又求死不能的煎熬,我的獄室換了又換,每個獄室我呆的都超不過半年,半年裡肯定有人要被抬出去,不是我,就是他們中的某一個。後來沒有哪個獄室接納我了,雖然監獄里的一般都不是什麼好人,但是都不想把命扔給一個神經病。“神武”-——這是被我胖揍過得人給我起的綽號,神經病武海明的簡稱,我無所謂的默默承認了這麼名字,我倒真的希望自己是個神經病了。
今天貝座又給我調換獄房,貝座是這個監獄的獄長,一個五十齣頭的胖老頭,如果畫家給丫的畫肖像保準是最省事的,只要畫圈圈就是了,丫的整個就是一奧運會的吉祥物,胖的圈圈套圈圈,所以私下大家都叫丫的貝貝——福娃嘛!為了表示尊敬,我都是尊稱其為貝座,但是丫的總是不領情還給我一頓胖揍。今天他一改往日的蠻橫,不親假親的對我說,小武啊,我看你就快出去了,你還年輕,未來的路還長,不要放不下過去,不要為了過去耽誤了自己的前途啊!!說完重重的拍拍我的肩膀。我瞟了瞟趴在肩膀上的那隻肥的快要流油的手,使勁兒忍着那股子想吐的衝動,就是這隻手前幾天還在我的臉上試驗它究竟有多大的力度能把我這張臭嘴給扇乾淨。我撇了撇嘴,剛想回兩句罵丫的,給前幾天那幾巴掌找回點面子,眼角卻瞥見一個讓我心慌的身影,我慌亂的扭回頭,看見一個人筆直的站在窗前,窗外的陽光斜切進來,強烈的光甚至讓我看不清他的臉,但是我知道,我就是知道,老班來了!我也知道,我的稀里糊塗的日子馬上就要在老班到來后宣告徹底結束了。
我們就這麼沉默着,貝座識相的衝著老班一陣的點頭哈腰后就退出了辦公室,我想跟老班說,嘿,老班!沒想到這麼有緣嘿,這地兒都能碰見你,您怎麼的了,調戲小寡婦又讓人告了吧!
可是老班的沉默讓我喘不過氣來,老班臉上一團黑暗,卻刺得我不敢抬頭,他的影子被拉的長長的,一直到牆角然後猛地打了一個九十度的折,沿着牆面猛烈地往上竄去,我不自覺的縮到牆角,第一次在監獄感到審判前的忐忑不安,有些滑稽,但是我卻笑不出來,我的眼神盡量在辦公室的其他部分遊離,卻又攔不住的瞟向老班。約莫十幾分鐘后,我鼓足勇氣看向老班,太陽已經漸漸隱退,所以我能看清老班的臉了,那張明顯消瘦的臉上布滿了疲憊,老班並沒有看着我,緊盯着的雙手有些顫抖着使勁互相搓動着,我知道老班在做着激烈的思想鬥爭,大概不知道是先扇的左臉好還是先扇我的右臉好。又過了近半個小時,我聽見了一聲猶若沒有的嘆息,帶着顫抖傳進我的耳朵,卻像驚雷一樣害的我打了一個冷顫。
歲月失水(8) 標籤:歲月神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