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麗穎背着父母跑到北京去應聘演員,戲沒演上,錢倒被人騙光了。她走投無路之際,找警察求助。警察給她老爸辛玉昆打了電話。辛玉昆正急得團團轉,得到女兒的信兒,高興得不得了,馬上趕到北京來接她。
第二天早上,辛玉昆趕到了北京,領出了女兒。辛玉昆拉着她去火車站,但辛麗穎還不想回家。辛玉昆問她是不是還想演戲當明星,辛麗穎點點頭。辛玉昆想了想,點點頭說:“那咱倆都留下,都去當明星吧。”
辛麗穎愕然地看着他,懷疑自己聽錯了:“爸,你說什麼?”
辛玉昆又把他的話重複了一遍:“咱們倆都去當明星。”說完,他問清了那個劇組所在的位置,拉着辛麗穎就趕了過去。辛麗穎一看爸爸當了真,不禁興奮起來,忙着給爸爸介紹了她掌握的情況。原來,那是一部青春偶像劇,有好幾位時下當紅的影星都在片中飾演角色,他們的FANS們自然蜂擁而至,都想跟偶像們一起露個臉兒。她也想在劇中擔任個角色,沒準兒就能紅起來。誰知讓一個假劇務把錢都騙走了,連個群眾演員都沒當成。
趕到劇組所在地,辛玉昆才知道女兒所說的不假。劇組正在一座小別墅的院子里拍戲,別墅外面卻被人們圍得水泄不通了。他帶着女兒正要往裡擠,卻給推了回來。辛麗穎嗔怪地說:“你還說能當上大明星呢。你看,連演員的面兒都見不着。”辛玉昆眼珠子一轉,馬上有了主意。他給環衛局打了電話,舉報劇組亂丟廢棄物,破壞了環境衛生。環衛局的人很重視,說馬上就過來檢查處罰。辛玉昆等了片刻,估摸着環衛局的人該來了,就大聲喊着:“讓開讓開,我來打掃衛生了。”圍觀的人們果然讓開一條路,讓他們過去了。
辛玉昆來到別墅門前,那裡還有好幾個保安站崗呢。辛玉昆說他是劇務找來打掃衛生的,保安還是不敢放他進去,特別把劇務喊了過來。劇務不耐煩地一擺手,說他根本不需要人做衛生,讓他們快走。這時,環衛局的人來了,一看遍地的垃圾,就皺緊了眉頭,把導演叫過來海訓了一通,說他要是再不把衛生打掃乾淨,就讓他們停拍。導演慌忙喊來劇務,讓他擺平這事兒。劇務忙叫過了辛玉昆:“你們就留下打掃衛生吧,每個月八百塊,包吃包住。”
辛麗穎拽住了辛玉昆的胳膊,小聲說:“爸爸,我想演戲,不想掃地。”辛玉昆胸有成竹地說道:“別急,明天我就讓你演戲。”辛麗穎更是驚得眼珠子險些掉出來,瞪着爸爸,想不出他怎麼還能有這本事。但她了解老爸,他要是沒有九成的把握,絕對不會打這包票,也就不再說什麼,拿起掃帚掃起地來。
忽然,她聽到“嘩啦”一聲響,扭頭看去,只見老爸把一個瓷瓶碰到地上,摔了個粉碎,他正在清理碎片呢。劇務聽見響聲跑過來,一看是瓷瓶碎了,當時就氣得鼓起了眼睛,臉色鐵青,指着辛玉昆,顫抖着說不出話來。好一會兒,他才氣哼哼地吼出來:“笨死了你!你知道這個瓷瓶值多少錢嗎?”辛玉昆結結巴巴地說:“你別急呀,別急。我賠,我賠你。”劇務氣得渾身顫抖:“你賠得起嗎?就是把你這把老骨頭拆了賣了,也買不起這個瓷瓶呀。”辛玉昆聽了,更是嚇壞了,怯懦地看着劇務,小心翼翼地問他:“那您看該怎麼辦呀?”劇務斜了他一眼:“怎麼辦?賠!這個瓷瓶是我花了兩萬塊錢買的,就從你們倆的工資里扣,什麼時候扣完了什麼時候算。”
辛麗穎一聽可就急了:“我們倆一個月才掙一千多塊錢,那得整整干一年才能賠給你呀!你也太過分了吧?”
劇務急火火地喊着:“怎麼過分了?損壞東西,照價賠償,到哪兒都是這個理。”說著,他喊過兩個保安來,硬生生地搜了他們兩人的口袋,把他們兩人的身份證都扣下了。劇務轉身正要走,卻聽辛玉昆小聲對辛麗穎說:“劇組拍完了戲就解散,他就得還咱們身份證。也就三兩個月的工夫,一挺也就挺過去了。”劇務扭回身來說:“好個如意算盤!”他上下打量着這父女倆,眼睛忽然一亮,對辛玉昆說:“你趕緊去找化妝師,換衣服化妝,上場拍戲,跑個龍套。”他又對辛麗穎說:“你明天早上早點兒起,手頭上麻利點兒,先把衛生掃了,然後化妝上場。”
劇務剛一走,辛麗穎興奮得跳起來:“爸爸,你真偉大!”
辛玉昆得意地笑着:“不就是想當明星嗎?我來想辦法。要當咱都當,別就你一個人當啊。”說完,他就把掃帚推給辛麗穎,高高興興地跑到化妝師那裡化妝上場了。辛麗穎在一旁偷眼觀瞧,只見老爸給化成了一個乞丐,拄着一根破拐杖,拿着一個破碗,跟女主角去討吃食。女主角給他的破碗里放進了兩塊銅板,還給了他一個甜蜜的微笑。辛麗穎看着老爸在場上表演,饞得口水都要流下來了。
第二天,辛麗穎早早地就起來了,先打掃了衛生,然後就鑽進了化妝間。誰知,那個長頭髮的化妝師老不客氣地對她說:“先一邊兒待着去。這是給主角留的地方。”辛麗穎好不情願地站起來,委屈地說:“我也要演戲呀。”化妝師乜了她一眼,輕蔑地說:“演戲的人多了。你看外面那些排着隊的,都是等着演戲的呀。一天三十塊錢,甚至不給錢都演。又有哪個能成名了?做夢。”辛麗穎鼓着小嘴說:“我跟他們不一樣。”
化妝師笑了笑,蘸了一刷子土黃色的顏料抹到她臉上:“去吧,演個被敵軍追趕的小村姑。”辛麗穎含着眼淚上了場。還真讓化妝師說對了,她只是演了一個小村姑,被敵軍追着沒命地跑,一連跑了十一遍,直跑得骨散筋麻,這才算是過了。她一屁股癱坐在地上。老爸湊到她跟前,笑眯眯地問她,演戲的感覺是不是很美呀。辛麗穎咬了咬嘴唇說:“我要抓住一切上鏡的機會,爭取當上大明星。”
辛玉昆拉住了她的手,鼓勵她:“咱倆來個競爭吧,看誰早日當上大明星。”辛麗穎伸出小手指頭,跟老爸拉了勾。但她沒想到的是,老爸說到做到,很快又爭取來了一個機會。這次,他是當一具浮屍。這場戲里得有好幾具浮屍,但群眾演員中水性好的人不多,找浮屍就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劇務很忙了一陣子,還是沒能找夠。他瞥見了辛麗穎,招手把她叫過來:“你會水嗎?”辛麗穎點了點頭。劇務高興起來:“你也趕快去化妝,演一具浮屍。這回我給你們現錢,一天六十。”說完,就連拉帶拽地把她推進了化妝間。
幾個演員化完了妝,來到河邊。辛麗穎剛一沾水,馬上就尖叫起來,跳回到岸上。水太涼了,直扎骨頭。辛玉昆從懷裡掏出一塊浮板,塞進了她的衣服里,拍着她的肩膀說:“要想演好戲,就得先吃苦。導演說了,這回一定給你照個特寫。”說著,他就走進河水裡,裝成死屍的樣子,漂在水上。辛麗穎咬緊了嘴唇,也一步一哆嗦地跟着他走進冰冷的河水裡。她慢慢地浮到水裡,縱然胸前墊着兩塊浮板,但那冰冷的河水浸透了衣服,她還是冷得直抖,轉臉看着導演,等着導演快點兒說過了。
導演看幾具浮屍都已漂在水上,現場準備完畢,就衝著主演一揮手。這是一場河邊打鬥的戲,女主角要被壞蛋1號打進河裡,再由男1號救上來。他們剛比劃了幾下,壞蛋1號就凌空給了女主角一腳。女主角倒退兩步,跌倒在河水裡。她馬上殺豬般地叫起來,跳起來跑到岸上就跟劇務要大衣。導演再讓她接着演戲,她都嫌水太冷不肯下水了。導演只好給她做工作。
那幾具浮屍還漂在水上,像是被人們遺忘了。
辛麗穎覺得自己快被凍僵了,再也堅持不住了,扭頭對老爸說:“爸,我不想……”這時,她卻猛然發現,河面上根本就沒她老爸的影子。她大聲喊着:“爸,爸!”人們這才醒悟過來,少了一個人。劇務連忙組織大家想辦法營救,但辛玉昆卻連個影子都不見。撈了一陣子,也不見人影。辛麗穎跪在河邊,淚水潸然,嘶啞地喊着:“爸,爸——”
過後的兩天,劇組花高價從河邊雇請了一些水性好的後生下水打撈,但一直也沒找到辛玉昆的屍首。辛麗穎跪在河邊哭了兩天兩夜,淚水哭幹了,也哭傻了。導演看她實在可憐,又知道她愛演戲,就騰出一個角色來讓她演,辛麗穎默默地搖搖頭,喃喃地自語着:“我要回家。”導演愕然地看着她:“你偷偷跑到北京來,不就是為了演戲嗎?”
辛麗穎抹了一把眼角的淚滴,喃喃地說:“我現在才明白了,不過是在演戲。那麼多人在水裡凍着,她卻因為水涼不下水,她知道這是在演戲。我太傻了,還為了拍個破戲在水裡凍着。我爸爸更傻,居然……”她哽咽着,說不下去。導演望着她,不知說什麼好。人們一時都靜默着。
忽然,辛麗穎聽到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那是她爸爸的腳步聲啊。她循聲望去,只見她老爸正沿着河岸走過來。她跳起身來,迎過去,猛撲進他懷裡:“爸,爸,是你嗎?是你嗎?”辛玉昆緊緊地抱住了她,愛撫地摸着她的頭髮:“是我,當然是我。”辛麗穎瘦小的肩膀劇烈地抽搐着:“我以為見不到你了,我以為再也見不到你了。”
辛玉昆笑了:“傻孩子,你忘了我的外號叫什麼了。”
辛麗穎驀然想起,爸爸自小在江邊長大,水性極好,人家送他外號叫“浪里白條”,據說能潛行百米不換氣。她抬起頭望着辛玉昆:“爸爸,你是給我演了一齣戲嗎?”辛玉昆點了點頭:“平時在銀幕上看到的那些明星,是多麼的光鮮。可你一旦進入他們的生活,你會發覺他們並不像你想象的那麼可愛,甚至是和我們的想象背道而馳。”辛麗穎點了點頭,拽住爸爸的胳膊:“咱們快回家吧。我丟了好幾天課,要是補不回來,那多沒面子呀。”
辛玉昆點點頭,帶着他的女兒,在眾人的睽睽注目下,擠出片場,往火車站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