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罷春節,新婚不久的王泉要出門打工,嬌妻季明明也要跟他去,他說等他在城裡找到了工作、站穩腳跟以後再接她過去。就這樣,王泉撇下了如花美眷,一個人來到了省城。儘管是到城裡賣力氣的,可是這年頭能找到一份滿意的工作並非易事。王泉幾經周折才來到一家搬遷公司上班。
那家搬遷公司有兩個比王泉先來的僱工,一個叫白勝、一個叫黑皮,他倆不是東西,欺王泉是新來的,在給人搬家時讓他扛最重的東西,干最髒的活,還賴着讓他給他倆買香煙,不買就打他。就在王泉的情緒非常低落的時候,季明明打來了電話,問他找到工作沒有,說她想死他了,要來省城和他一起打工。
王泉說:“我在一家搬遷公司幹活兒,這裡邊不招女工,我也不想在這兒幹了,等我找到合適的工作,再接你過來,好嗎?”
季明明好像是生氣了,沒再吭聲就把電話掛了。
轉眼到了農曆五月,搬遷公司的生意突然淡了下來。按照當地的風俗,五月多霉天,不宜搬家遷居,否則是不吉利的。公司老闆對僱工們說:“這是沒辦法的事,每年都這樣。你們要麼回老家看看,要麼自己出去找點零活兒,過了這段時間再回來……”
王泉回到自己的出租屋裡,悶頭睡了一天,要說這段日子正好回老家看看,和嬌妻團聚,可他才出來不久,還沒掙到錢,離家又遠。沒有把季明明接過來,自己倒回去了,也讓人瞧不起。
白勝和黑皮租住的地方離王泉不遠,只隔一條小巷,王泉發現他倆白天在出租屋裡睡大覺,晚上結伴出去,以為他倆找到了上夜班的活兒。這天傍晚,王泉在小巷裡遇到了白勝和黑皮,本來想躲過去,卻被白勝叫住了,問他找到工作沒有,他說還沒有。黑皮拍着他的肩膀說:“跟着俺哥倆兒干吧,保證虧不了你。”王泉沒說什麼,卻搖了搖頭,趕緊走開了。他就是十年找不來活兒,餓死也不會跟着他倆乾的。
就在王泉在城裡打電話、托老鄉,四處奔走找工作的時候,季明明又給他打來了電話,向他撒嬌道:“昨晚我夢見你在城裡有相好的了,是不是真的啊!為什麼一直不讓我過去?明天我就搭車去省城找你!”
王泉氣得哭笑不得:“你千萬別過來,我已經把搬遷公司的活兒辭掉了,這幾天正在找工作,你來了怎麼辦?”
一個在廣東東莞打工的老鄉給王泉打電話,說他所在的建築隊目前正需要人,讓他馬上過去。王泉趕緊回出租屋收拾行李,登上公交車趕往火車站。公交車在路過街心公園時,王泉被外邊的景物吸引了,他進城幾個月了,還沒來過這地方。當他把目光拋向窗外,忽然瞪大了眼睛,在人海茫茫中他看見了嬌妻季明明的倩影,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呢?王泉驚詫間大聲向司機喊道:“停車!”
司機回頭瞪了他一眼:“不到下一站就給你停車?懂規矩不懂?真是鄉下人!”
王泉不敢再喊,他想或許是自己看錯人了,但又想到不可能,他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自己朝思暮想的嬌妻啊,不會錯的。她前天還打電話說要來找他呢,他不讓來,可能是她真的懷疑他在城裡有相好的,就偷偷地找他來了。可是,到這兒后她怎麼不給他打個電話呢?
到下一站,王泉拖着行李下了車,跑回街心公園,在人流如織中尋尋覓覓,最後終於看到了站在不遠處的季明明。當他快步走到跟前,一下子傻掉了,這哪是他的嬌妻啊,原來是一尊銅像。不過,這尊銅像長得真的跟他的嬌妻季明明一樣,不僅身材、身高一樣,面目也一樣,像春光一樣明媚。季明明雖是鄉下姑娘,卻非常美麗,美麗中又透着典雅。王泉在進城時還想,就是到省城怕是也找不來像季明明那樣美麗的女人呢。
王泉親昵地摸了摸銅像的身子,又摸了摸她的手,他真想親她一下,又怕行人笑話。他還從行人的口中得知,這尊銅像被市民們稱為街心天使。
王泉決定不走了,他要留在這座城市,陪伴這尊銅像,這裡有他的“嬌妻”,有他留戀的地方,他還去東莞幹什麼?於是他又拖着行李,回到了他的出租屋。
第二天,王泉又在小巷裡遇見了白勝和黑皮,他倆愣着問他:“嗨,你小子不是去東莞了嗎?”
王泉說:“要走卻沒走成,我在街心公園遇見我老婆了。”
白勝和黑皮驚異地問他:“你老婆來了,你之前怎麼會不知道?是跟人私奔到這兒來的吧?”兩人說完“哈哈”大笑。
王泉氣得不行,後悔不該跟他倆搭話,只得硬着頭皮解釋道:“不是我老婆,確切地說是一尊銅像、更確切地說是街心天使,不過她長得跟我老婆一模一樣。”
白勝和黑皮眼睛一亮:“銅像,街心天使?你帶我們去看看!”
白勝和黑皮不知道街心公園在哪裡。王泉不明白白勝和黑皮為什麼那麼熱衷於要去看那尊銅像?他先是不肯帶他們去,可是被他倆纏得沒法,這才對他倆說:“要去你倆自己去吧,坐十九路公交車,第八站就是街心公園。”
接下來,王泉白天到處找工作,或是給人打零工,晚上騎自行車去街心公園,坐守在那尊銅像身邊,默默地、深情地注視着街心天使,和她交心、還跟她說話,問她站累了嗎?渴嗎?餓嗎?冷嗎?銅像雖然無語,卻給他無限的溫暖和慰藉,那種思念家鄉親人、思念嬌妻之苦頓時一掃而光。有時一直坐到夜深人靜才騎車回去。
這天晚上有雨,雨下得很大,王泉無法去街心公園,早早地睡了。沒想到他沒去街心公園,那尊銅像卻找他來了,站到他床前問:“你今晚怎麼不去看我啊?”
王泉說:“對不起啊,今晚下雨了。”
銅像說:“你今晚要是不去看我,以後怕是永遠也看不到我了!”
王泉一驚詫從床上坐起來,方知是夢。外邊的雨雖說小了,但還在下,時間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多了,但他不顧這些,衝出出租屋,騎車趕往街心公園。街上沒一個行人,來往的車輛也很少,不過街燈還沒有滅,快到街心公園時,遠遠地望見那尊銅像還站立在那裡,心裡這才平靜了下來。不過,他又看見有一兩個人半彎着腰在銅像前搗鼓什麼,他的心又懸了起來。那兩個人似乎很警覺,發現有行人過來,趕緊離開了那裡。
當王泉趕到銅像跟前,開始並沒有發現異樣的地方,忽一陣夜風吹過,銅像搖晃了起來。王泉一驚,銅像是固定着的,怎麼會搖晃呢?待他蹲下身子細看,原來銅像是用四顆螺帽擰在地上的,現在有兩顆螺帽竟然不見了,另外兩顆螺帽也已經給鬆動了。王泉突然意識到,剛才那兩個人一定是竊賊,這尊銅像少說也有五六百斤重,能賣好多錢呢!
王泉趕緊騎車離開了銅像,但他沒有走遠,躲在暗處等待那兩個盜賊的出現。不一會兒,那兩個盜賊果然又出現在銅像前,還推來了一輛三輪車。他們矮下身子,用扳手擰下銅像腳下剩下的那兩個螺帽,然後抖開被單把銅像裹住,放倒在三輪車上。
王泉趕緊打電話報警,那兩個竊賊推着三輪車還沒走多遠,就被及時趕來的警察逮了個正着。讓王泉萬萬沒想到的是,那兩個偷銅像的竊賊竟然是白勝和黑皮。原來,搬遷公司停工這些天,他兩根本沒在外邊找活干,整天晝伏夜出,在街上瘋狂盜竊。
第二天,王泉接受了記者的採訪,記者問他:“你一個農民工,主動夜間去街心公園守護街心天使,這種公德意識從何而來?”
王泉直言直語:“因為街心天使長得像我新婚的妻子。”
王泉的事迹被報道后,不少用人單位和私營企業爭着接收王泉,並表示一併安排他妻子季明明的工作。至於街心天使為什麼和季明明那麼像,是因為設計者偶然見到季明明,印象深刻,按照她的面貌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