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佳是聞名遐邇的女大款,家中請個保姆那還不容易,可不知怎麼她家的保姆竟沒有一個能幹得長遠的,像走馬燈似地半年換了四五個,以至於人們流傳着這樣一句歇後語:杜佳換保姆——不在話下。
這是怎麼回事呢?原來,去年她的丈夫和女兒出了車禍,丈夫死了,女兒雙腿也殘廢了。作為公司老總的杜佳不能整天待在家裡陪伴女兒,所以,就想雇個保姆料理家務和照顧女兒。沒想到女兒陳艷自從出了車禍后,脾氣變得非常壞,保姆一個個都被她氣走了。
明天,杜佳就要去北方開一個重要的會議,她心裡很着急,重金(一個月包吃包住還給五千元的薪水)招聘保姆的廣告已經貼出去一個月了,竟沒有一個人來應聘。
第二天一大早,有個男人來應聘了。只見這人的年紀約在三十五六歲,長得很醜,滿臉橫肉,怎樣看也不像是個好人。男人叫康明,是個下崗工人,進屋后,他打量了杜佳一番,見她眉宇間帶着淡淡的愁緒。不知怎麼的,他對這個女人產生了異樣的感覺。
見她提着行李,康明就主動地說:“怎麼,你要出門?要我幫忙嗎?”可他的熱情卻碰了個釘子,杜佳淡淡地說了句:“你先試用一個月吧。”說完便匆匆地走了。
陳艷看着媽媽不管自己了,大小姐的脾氣又犯了,見什麼扔什麼。康明循聲望去,只見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坐在輪椅上亂扔東西。那女孩一見康明就愣住了,康明知道是自己的長相嚇着了她。康明的這種缺陷已經成了朋友們的笑柄,為此,他至今還沒結婚。
從那天起,康明就開始照顧陳艷,不管陳艷用什麼辦法整治他,他都有辦法應付。轉眼一星期過去了,杜佳匆匆忙忙回來了,見康明竟然沒有走,就放心了。這是在她家幹得最長的保姆。那杜佳怎麼願意雇他當保姆呢?原來,她就想找一個長得丑的男人來當保姆,這樣一來也許能管管脾氣很壞的女兒。
此後,康明就成了這個女大款家的一員。杜佳每天很忙,有好幾次看着她疲憊的神色,康明便忍不住想勸她好好休息一下,但遲遲開不了口,生怕得罪了她,而她的漠然和憂鬱卻讓康明莫名的心痛。
杜佳的朋友紛紛勸她再找一個,可她總是不答應。康明被徹底地感動了,在這個物慾橫流的社會,竟然還有這樣的真情存在,這對於一個女人來說是多麼不容易呀。康明想象不出她那柔弱的肩如何承受這麼大的壓力,他只知道一定要幫助她。
漸漸地,康明埋在心裡的關心開始表白出來。他知道杜佳喜歡聽音樂,所以,只要她一回家,就放音樂給她聽。有幾次康明小心翼翼地和她交談,安慰着她孤寂傷痛的心,慢慢地,杜佳的臉上不再冷漠了。
整天忙碌的杜佳終於病倒了,在床上躺了三天三夜,水米不進。康明日夜守護在床前,熬藥端湯,噓寒問暖,表現出一種丈夫般的焦急和關心。杜佳很感動,以前她對康明一直是一種“陌路人”的感覺,而現在,她觸摸到了他的一顆愛心,一顆愛自己的心。
這天是六一兒童節。陳艷一想到好久沒人帶自己出去玩了,就氣惱地躺到床上生悶氣。這時,媽媽進來笑着說:“小艷,咱們去公園玩吧!”她翻了個身,臉朝里沒吱聲。康明硬是將她抱到輪椅上,不顧她的反對,推着輪椅來到公園門口。公園裡熱鬧極了,三個人進了公園,到處是歡聲笑語,許多孩子都高興地玩這玩那。陳艷東張西望,目不暇接,好玩的地方太多了。可她看了看自己的雙腿,眼睛里流露出失望的表情。
“喂,快來套圈呀!十塊錢五個圈,套住什麼東西,那件東西就歸你所有。”路邊一個中年人手裡轉動着一串塑料圓圈,高聲吆喝道。
康明推着輪椅把陳艷往那裡送。只見空地上放着許多玩具,有玩具熊貓,有白雪公主,以及小孩子最喜歡的電動火車,電動汽車等。前面好幾個小孩花了錢,扔了好些圈,誰也沒有套中。有碰巧套中的,也只是一些小小的玩具。
“小艷,你想玩嗎?”康明好像看透了陳艷的心思,問道。陳艷不出聲。
康明不理她,拿出錢,向中年人揚了揚:“來十個,這個小女孩要試試。”中年人把十個塑料圓圈放在陳艷手裡。
陳艷搖搖頭說:“我……我不會……”康明鼓勵道:“小艷,用力扔。”
也許是坐在輪椅上,也許是運氣不好,陳艷連扔了六個圓圈都沒有命中。圍觀的人中有人冷冷地說:“正常人都扔不中,一個殘疾人行嗎?”
陳艷聽了真想哭。見女兒難過,杜佳生氣地對康明說:“你叫小艷扔,你自己行嗎?”
康明從陳艷手裡拿過兩個圓圈,挺直腰板,把右手抬起來,手裡拎着一隻圓圈。“你要什麼?”他輕聲問陳艷。“熊貓。”杜佳惡作劇地說。那熊貓放得最遠,她以為康明根本圈不住,沒想到康明手起圈落,就像百步穿楊的神箭手,圓圈嗖地一下,不偏不歪正好套在熊貓的腦袋上。
“好!”人群中頓時爆發一陣喝彩聲。那個擺攤的中年人無可奈何地抱起大熊貓,交給了康明。康明把大熊貓給了陳艷,接着又問:“你還想要什麼?”
杜佳認為康明是運氣好,又代女兒答道:“那輛電動汽車。”因為車子小,不易扣中。沒想到,康明手起圈落,還真的扣中了電動汽車。這時候,里三層外三層圍着的人們齊聲叫好:“喂,再來一個,我們替你出錢。”那個中年人臉刷地白了,他很不情願地把電動汽車給了康明,說道:“你不能再扔了,那圓圈是這位小女孩買的。”
康明對陳艷說:“小艷,我知道你最喜歡的是白雪公主,我相信你能行。”這句話,杜佳聽了很激動,此時她明白了康明的苦心,他是想讓女兒有自信心。
康明對陳艷說:“小艷,好好扔。”陳艷點點頭,拿起一個圓圈,往白雪公主扔去,沒中。人們發出一陣惋惜聲。陳艷失望了,可康明對她充滿信心:“我相信你一定能中!記住,手不要抖,眼睛要瞄準,我相信你。”他輕聲說道。
這句話給了陳艷很大的勇氣,只見她把右手抬起來,手裡拎着最後一隻圓圈。手起圈落,那圓圈嗖地一下,不偏不歪正好套在白雪公主的腦袋上。
“好!真棒!”圍觀的人一陣喝彩聲。
“康叔叔,我中了!”陳艷高興地歡呼道。那個中年人把白雪公主給了陳艷后,氣急敗壞地嚷道:“不玩了,不玩了,再玩我要破產了。”說罷,把地上東西拾綴起來,放進一個大袋子里走了。
“嘿,這個傢伙耍賴!”人們鬨笑起來。“這小女孩,是拋圈高手!比我們正常人還厲害。”
杜佳笑了,這是康明第一次看到她笑,宛如一縷燦爛的陽光。
從此,杜佳和康明開始交往了,陳艷也開始喜歡上這個外表長得丑,但很溫柔的康叔叔。當康明坦白了對杜佳的愛時,她沒有生氣,只是說,如今人過中年的她已不再輕言感情。她不知道康明究竟愛上自己什麼,是不是跟所有男人一樣愛自己的錢,所以她總是說感謝康明的真情,希望他們只做朋友。
儘管這樣,康明還是不輕易放棄。後來他想出一個以退為進的辦法,他突然離開了杜佳的家。
康明走後,杜佳家裡冷清了,她把一顆心全放在了女兒身上。不料陳艷好像得了什麼病,不吃不喝的,一副冷冰冰的神情。杜佳趕忙請當醫生的好朋友曾麗來家裡給女兒看病,曾麗查不出病因,就問陳艷什麼時候開始這個樣子的,杜佳一一說了。曾麗恍然大悟,開了處方,折好后交給杜佳,就走了。
杜佳打開一看,上面赫然七個大字:急召丑保姆回家。杜佳看着處方發起了呆,心裡百感交集,想起和康明在一起的一幕幕情景。
“媽媽,你怎麼了?”陳艷問道。杜佳這才回過神來,迫不及待地給康明掛電話,說陳艷生病了自己不知該怎麼辦。電話那頭康明好像一點也不焦急,說:“行,我這就回家。”
放下電話,杜佳就坐在沙發上等康明。不知怎麼她感覺到心情有些異樣,又盼望又緊張,一張臉緋紅,彷彿回到少女時戀愛的那一刻,一顆心也不由得怦怦直跳。門鈴響了,她遲疑好半天,才一步一挪地過去打開門。
“你來了!”杜佳低着頭輕聲說道。
“應該說我回家了!”康明一臉平和,跨進屋子。
真是奇怪,剛才還無精打採的陳艷頓時像注射了興奮劑,馬上和康明打打鬧鬧親熱成一團,全然不顧杜佳還在身旁站着。杜佳看着這情景都發了呆,只覺淚水蒙住了雙眼。
“媽媽,快去做飯,我幾天沒吃東西了。”女兒大聲喊道。
杜佳在廚房裡一邊做飯,一邊聽女兒和康明嬉鬧的笑聲,她第一次感到家的幸福。突然外面的笑聲停止了,接着就聽到身後傳來一陣熟悉的腳步聲,那腳步聲在她背後停住了。杜佳覺得自己心跳在加速,她獃獃地背對着康明站着,一時空氣凝固,廚房裡靜得可以聽見彼此的心跳。康明上前一步用力地握住她的手。她全身一顫,沒有掙脫,兩行淚水順着臉頰慢慢地流下來。
“你放心吧!我會一輩子對你和陳艷好的!”康明深情地說道。
杜佳再也忍不住,轉身撲進他懷裡啜泣起來,兩個人緊緊地相擁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