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那些所謂妖界仙界里,我是一隻石猴子,有個石頭媽媽和一顆冰涼的石頭做成的心。而那塊石頭在我出世之後,砰然自塌。也曾久久地深望着,看我能否在這塊碎石間預見未知,能否從中得到一息的安寧。
謝師歸山之後,我決定與猴孩兒們逍遙自在地活着。
我的猴孩兒們,蹦蹦跳跳得將生我的那些碎石一一撿起,能工巧匠的猴兒將碎石拼湊了一具完整的石猴,他們將石猴搬到我們經常玩樂的水簾洞中,齊齊地參拜,奉為聖母。
我知道,猴孩兒們看出了我的不快樂,在這幾百年的歲月生命里,我們天天飲酒,嘗遍美食佳肴。
夜闌人靜時,猴孩兒們一個個的爬到花果山上的大樹上安睡,他們還沒有習慣到像人間的人類一樣睡床。
我踱步到石桌上,端起了酒杯。美酒似毒藥,一杯下肚,接着竟然喝掉了石桌上的全部剩酒。冷意入侵,內中卻有火在燒着心頭。我踉蹌着出洞,穩住腳步,喚來了筋斗雲,藉著酒力衝上九重天。
至今我還在想着,如果不是那一杯酒,此生都不會有這樣的一個劫數。我很討厭那些仙人的偽善的嘴臉,我很不喜歡翻上這雲層里來。
最後,我在這天上撞到了正在施雨給人間的雷公電母。
我並不想與這些所謂仙人糾糾纏纏,倘若這悠悠天界可以准許他人遊走浮離。
“你這妖猴,見到上仙竟不行禮?”神態傲然的電母已經開始發話。
既然你將我列為妖孽,仙妖不同道,也就沒有所謂的上下之分,我為什麼要向你來行禮?我酒意正濃,才懶得理她。徑直着往前方漫遊。
雷公卻像閃電般衝到我的面前,“大膽妖猴,你竟然真的敢來天庭造反?”並將他的法器對準了我,準備隨時給我一個電閃雷鳴。
我推開他的法器,如果現在要鬥法,我並不准備讓他輸得一敗塗地。只是,我並不想與這些仙人相互糾纏,他們與我的近距離接觸都會使我感到厭煩。
罷了,一個轉身按住雲頭,我要回返可愛的花果山。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厲喝:“妖猴莫逃!”,
這聲音貫穿整個雲層,身邊的片片雲層斗轉星移起來。我心頭一緊,想必是一個級別高一級的神仙了。那又與我何干。我冷哼一聲,頭也不回,急速向前。
身邊忽然刮過一陣旋風,面前出現了一個高大魁梧、身着天王披服的人。“妖猴,你前來天庭所謂何意,你在花果山佔山為王,天庭尚未追究此事,你倒是打起天宮的注意?”
“原來是李天王,你的本領不小,想不到你誣衊誹謗的本領更是不小。你若聰明,就快些給我讓路,否則,休怪妖猴我不客氣。”這些神仙自居高等,將萬物生靈皆列為妖孽,還自詡以拯救天下盈盈蒼生為重任,我看,他們皆容不下世人,不過以此為幌子,好延續自己神仙的威名。
一如我,花果山是我的故鄉,是我唯一的家。猴孩兒們和我一起玩鬧開懷、遍山尋果、爬樹為樂,逍遙天地之間,快活三界之外,與這些神仙有何關係。倒是這些神仙主動來惹我,每隔百年,就會對花果山一通天打雷劈。是不是我們的快樂讓你們非常的不快樂?當我的猴孩兒們看到雨落電閃時,個個抱頭亂竄,滿山亂滾,不是說眾生皆平等,但在此刻,這些神仙道義都被天狗吃掉了嗎?假仁假義就不要在我面前訴說什麼妖仙殊途,更別說。
“妖猴,看招!”李天王將手掌中的金塔平地落起,縱身跳遠掌控金塔。
我掏出耳中的金箍棒,向面前的金塔掠去。金塔立時化為碎片,碎片又重新組合成為無數個金塔在我頭上纏來繞去。
“李天王,你也就只懂得這些幻象而已嗎?”我以金箍棒畫了一個罩門在頭頂,然後迅速飛向李靖將一棒朝他打去。他倒也閃的很快,但是,他周身的仙氣已被我一棒打散,這一仗他也算是慘敗而歸。
我收起金箍棒,“李天王,快些回家陪你老婆吧,老頑固!哈哈哈哈···”,此刻,我真是開心。
這些神仙只會耍些雕蟲小技,喜歡仗着自己所謂的高貴身份來對“妖孽”呼來喝去,其實肚中空空,腦中空空。看到李天王的臉霎時變白,我更加開心。
但我無意與他久戰,因為在這廣袤的天界讓我如此不安。
終於回到了我的家——花果山。山頂紫旗飄飄,猴孩兒們個個搖旗狂歡。我微笑着,定是這些猴孩兒們又想到了新的點子來逗我開心。眾猴簇擁,我開心地撫摸着離得最近的小猴。猴孩兒們都是全身的軟毛,暖暖的,沁入我的冰冷的石頭的心,讓我得以安寧。
精靈猴跳到我身上,坐在了我的肩上,“嘿嘿,王,你在天上與那臭神仙鬥法我們都看到了!賀喜大王,打了勝仗回來!我們特意像那些沒毛的人類一樣為你做了一面錦旗,哈哈,王,你看咯!”
仰頭看來,果然,碩大的紫旗上面赫然四個大字:齊天大聖。我輕笑着,這些孩子總會用他們的方式來討我歡心。我明白的,他們看到我快樂,就會覺得快樂,而我也真心希望他們能夠快樂,所以即使他們所作的任何事情即使我並沒有任何感覺,但是我依舊感動着,會假裝着快樂來帶給他們快樂。(這兒寫的我好不快樂啊(o(╯□╰)o)
“孩兒們,上山採摘些瓜果,我們好好歡暢一番!”猴孩兒們一眾散去,跨過水簾,身上不沾一滴清水,我回到了水簾洞中。
石猴的脖子上帶了一圈花環,但是目光好像獃滯住了。我無心管他,可是當我看了她一眼之後,我想移去目光,卻無法移開。那眼睛里似是淚水嗎?一尊石像也會哭泣嗎?不想去追究石像哭泣的原因,因為發現了更重要的事情。
石像竟然哭了!為什麼我那顆石心也跟着疼痛呢?怎麼,石頭做的,神仙都鄙夷的,她竟在為我哭泣!想到這兒,心裡忽然一陣溫暖,可是,我不要她為我哭的,我要她笑的啊,要她笑。
洞外忽然雜亂起來。洞內由明亮轉暗,整個世界陷入了一片暗黑之中。一隻小猴慌張地跑了進來,“王,外面來了很多天兵天將!我們快要招架不住了!”
“你讓大伙兒都進來,務必呆在水簾洞里千萬不能出去,我去與他們會會”。
我並不慌張,我只怕他們會傷害到我的猴孩兒們,也怕他們傷害到花果山的一草一木。是世界太囂張,還是我太瘋狂,我的花果山,絕不允許這些神仙來染指,否則我會與他們抗爭到底。
走出洞外,飛上雲霄。那群神仙在我十里之外,但我依舊能夠將他們的面容看得一清二楚。最中間的是托塔李天王,左右是他二子,然後是二十四星宿。浩浩蕩蕩一堆人馬,果真是以眾欺寡的好榜樣。
“大膽妖猴,之前你以言語誣衊上仙,玉帝不與你計較,現在公然自封齊天大聖,以下犯上,行為著實惡劣,我等奉命前來捉拿妖猴!”,火德星君一臉的正義凜然道。
托塔李天王道貌岸然:“妖猴,勸你猴速速歸降,你現在回頭還來得及,我會向玉帝上奏將你從輕發落,否則休怪我們將你這花果山夷為平地!”
“手下敗將,還準備前來丟醜嗎?”不及他們以話語反駁,我早已化作一陣惡風,在眾神仙之中鑽進鑽出。他們早已亂了陣腳,我趁機掏出金箍棒,向著眾神仙襲擊。
果然,他們按原路返回,留下一句;“妖猴休得狂妄,待稍後收你!”
一生能有幾次可以張狂呢,這幾百年的人生里對於外界的事物雖然都有所洞察,但不曾遇到真正令我有所動的事情。非淡泊煙雲,只是這前半生如順水推舟,太過於自然。而一旦發生能夠撞擊心靈的事件,即使讓我灰飛煙滅也不算白活一場。只是,在這時差交錯處,我左等右等,伸手觸及的依舊是一個人的影子。
我終於找到了這與我相同的另一個人的影子。只是他比起我來高大威猛的多。
抬頭看來,他竟然有第三隻眼睛。那一隻額頭上的倒立的黑色的盛滿空洞與蒼涼的眼睛。他是一個神仙,一個前來收我的神仙。(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