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威到新單位報到后，興奮勁兒沒過幾天便迷茫了。
杜威本想好好表現一番，可除了抹桌、拖地、提水、拿報，業務方面的事領導一樣沒安排。單位是統計部門，眼看老同志的頭埋在電腦前不停地敲擊鍵盤，一遍遍看紅紅綠綠上上下下的趨勢圖，杜威再也坐不住了。
杜威推開領導房門時，領導正夾着香煙，眼睛盯着電腦上同樣紅綠相間的趨勢圖。見杜威進來，領導忙把圖形小化，呵呵地說，來來，請坐請坐。聽老同志講小杜表現不錯，辦公室環境搞得井井有條。
我只適合打掃衛生、跑腿打雜嗎？杜威心裡委屈，對領導說，有什麼工作您儘管吩咐，我盡最大努力干好。
不錯不錯，年輕人就應該有上進心。領導一陣吞雲吐霧后說，我們的工作性質是這樣的，說忙也忙，忙起來天昏地暗，可是有階段性，等忙完一陣就可以閑下來，放鬆放鬆了。現在上面沒安排什麼任務，簽了到就算上班了，家裡有事就去辦，沒事了多看些書。
見領導心不在焉，杜威只好知趣地退出來。杜威覺得很委屈，分明是不重用我呀。
領導不安排就跟老同志學，可當杜威剛把頭從隔離板上探過去，老同志便跟領導一樣把圖形縮在電腦下，用眼瞟着他，問，小杜有事？
杜威賠笑臉說，看你挺忙，有什麼事儘管吩咐我。
老同志便說，不忙不忙，有什麼事我會喊你的。
杜威碰了個沒趣。老同志總是隔擋板相互問：“你看看600几几幾或者000几几幾趨勢如何？”那面就會響起噼里啪啦的鍵盤聲。杜威想，不是他們不忙，是不想讓我插手，杜威很失落，打雜的積極性也不高了。
新來的不幹，老同志更懶得干，辦公室里亂糟糟的。杜威開始還怕老同志有看法，實在看不下去就敷衍着打掃兩下子，時間久了杜威發現，老同志的腦袋全盯在電腦上，對衛生根本就視而不見。
老同志偶爾去倒水，發現水瓶空着，這才說，哎，小杜，去打水吧。
後來老同志再喊杜威打水時他已沒了蹤影，杜威經常遲到早退了。
杜威是故意這樣做的。杜威想好了，等領導批評時，他要好好把心裡的委屈給領導說說。可是過了很久，領導根本沒找杜威談話。杜威更肆無忌憚，有時簽了到就跑了，到濮水河邊的明灣湖看人釣魚。
明灣湖不大，卻碧波蕩漾，波光陸離，岸邊上垂柳翠綠，涼風爽人。躺在樹陰下看老者垂釣，杜威用這種方式宣洩心頭的不快。
垂釣者多為退休的老人，一把遮陽傘，一個馬扎，手握魚竿，目盯水面，好不愜意。
突然來了幾個鑽井工模樣的人，站岸邊二話不說，朝水裡扔了幾個鐵傢伙，還沒等垂釣的老人明白過來，“嘭嘭”幾聲巨響，躥起一陣水浪，水面上立刻出現一片翻白肚的魚。鑽井工跳入水中，三下兩下收了滿滿兩麻袋，一溜煙跑了。
怎麼這樣？怎麼這樣呢？老人們紛紛唾罵，但鑽井工早沒影了。
老人再垂釣就難了，偶爾釣上來，也是不起眼的小魚秧兒。老人便嚷嚷，得找人管一管了，這幫小子再這麼炸魚，非把魚撈完不可。於是就來了管事的，可等了幾天不見鑽井工再來，盯了一陣就撤了。
管事的撤走的第二天，鑽井工又來了，朝水裡又扔了幾個雷管，又炸起了一層魚。不過翻白肚的魚沒以前的大了。鑽井工不管那些，又跳進水裡三下兩下把魚撈走了。
再不是那個清澈見底微波蕩漾的明灣湖了，湖水混濁，雜草浮滿水面。老人們再來垂釣，連小魚秧也難見了。
來垂釣的老人漸漸少了，少有的幾個也無精打采，閉着眼睛不停地打盹兒。
杜威看得沒意思，寂寂寥寥地起身回單位。杜威還沒進門，聽到有人在裡面議論，很急的口氣。
他媽的，咋搞的，嘩嘩兩下就三百多點。大李的聲音。
是啊是啊，只十分鐘我就進去兩萬多。領導的聲音。
杜威聽領導在裡面，忙推門進去，不好意思地說，路上堵車，來晚了。杜威見領導臉色依舊難看，忙解釋說，你們知道為什麼堵車嗎？碰到炸魚的了。那幫鑽井工到明灣湖炸魚，大魚炸死了還炸小魚，大魚小魚都撈走，垂釣的人就沒魚釣了，可苦了那幫老傢伙。於是就打起來，警察來勸，一下把路給堵了。
杜威怕領導批評，故意添枝加葉，轉移領導的注意力。
誰是老傢伙？你說誰呢？領導臉色一黑，轉身走了。
年輕人說話注意點。大李“啪”地關了電腦，回身責問杜威，看我們賠錢你高興是不是？你諷刺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