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裡的小學留不住人，張老師走了，李老師也走了，只剩下王老師一個人。王老師一個人教不了三個班，他就輪着教，每天教一個班，讓兩個班的學生回家。秋月回到家，問父親：“阿爸，張老師和李老師為什麼要走？”父親說：“山裡苦，他們怕娶不到婆娘。”
有一天，輪到秋月那個班上學。秋月來到學校，看見王老師正扛着鋪蓋卷往山外走去。同學們都不進教室，站在山坡上眼巴巴地張望。王老師一走，山裡就一個老師也沒有了。秋月問：“王老師，你走了誰來教我們？”王老師回頭望一望，依然向山外走去。看着王老師越走越遠的背影，秋月一急，就情不自禁地喊：“王老師，你回來教我們吧，不要怕娶不到婆娘，我長大后嫁給你。”
王老師終於被感動了，他爬上山坡，回到學校，放下鋪蓋卷，默默地撫摸學生們的小腦袋。當王老師的大手撫摸到秋月的腦袋時，有兩滴水珠掉到秋月的臉蛋上，秋月抬頭一看，才知道是王老師的眼淚。
王老師從此再也不走，他把三個年級的學生合成一個班，天天教他們。秋月成了山裡的功臣，她說要嫁給王老師的話，也傳遍了三沖六寨。
兩年後，秋月離開王老師，到山外去讀書。這一去就是十年。秋月再回到山裡時，她已經是一個大姑娘了。秋月剛從師範學校畢業，自願回到山裡當老師。她和王老師成了同事，一起教山裡的孩子讀書識字。
夜晚，孩子們都放學回家了。秋月和王老師吃過晚飯，在油燈下備課。備課後就閑聊，打髮長長的夜晚。秋月望着王老師額頭上的皺紋問：“王老師，你為什麼一直不結婚？”王老師笑一笑說：“沒有人願意嫁給我。”他早就忘記秋月十多年前的許諾了。可是說者無意，聽者有心，秋月知道是自己把王老師喊回山裡，使他成了老光棍。聽說，那時候王老師有一個很漂亮的女朋友，她一定要王老師從山裡出來，才肯嫁給他。十二年過去了，山外那個漂亮的女人早已結婚生子了吧？秋月心裡酸酸的。
如豆的燈火，把秋月和王老師的身影投在牆上。秋月紅着臉說：“老師，你看牆上那兩個人，多像一對夫妻。”王老師說：“傻孩子，那是人影。”秋月低下頭，咬一咬嘴唇說：“真的，老師，讓我嫁給你吧。”
王老師看一眼秋月楚楚動人的臉蛋，心底翻湧萬千波瀾，好一會兒，才平靜地說：“你胡說什麼呀，我已經有女朋友了。”秋月如釋重負地說：“太好了。老師，什麼時候請我吃喜糖？”王老師望着黑暗的牆角說：“國慶節。”
國慶節那天，王老師真的結婚了，新娘是一個老寡婦，跟老寡婦一起嫁過來的，還有兩個拖着鼻涕的孩子和一堆債務。秋月接過王老師的喜糖，卻怎麼也吃不下去。秋月知道，王老師是為了逃避自己的諾言才結婚的，她又一次害了王老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