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奈河的岸邊,屹立着一棵柏樹,誰也不知道它在岸邊守望了多少年。緣奈河的對岸是一個平靜的山村,村裡住着幾十戶人家,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生活的安靜祥和。
趙卿是祖傳的木匠出身,手藝不錯,只要是跟木頭搭邊的傢具,他都會做的精緻漂亮。張卿已年過二五,到了該娶媳婦的年齡,村裡的媒婆更是熱心的牽線搭橋,東家不行介紹西家,但始終做媒不成。不是張卿挑三揀四,而是人家閨女跟他相處幾日後,都說他有點木訥,張卿也一直不見中意的。
一日媒婆上門,說村裡趙家來了個表親,閨女老實賢惠,待嫁年齡,從小雙親過世,吃了不少苦,想在表親近處安身。張卿本性善良,聽着姑娘的不幸,心生憐憫,也便答應見了姑娘。姑娘名叫愛蓮,相貌清秀,賢惠能幹,張卿也頗有點喜歡。既是彼此傾慕,男婚女嫁也便成了自然。結婚後,日子過得平靜,夫妻和睦。
一日,張卿外出忙活,突來的一場大風將家中牛圈主梁攔腰折斷。張卿回來后,聽愛蓮描述當時情景,安撫其恐慌,並允諾明日上山砍根結實點的木頭替換上便是。
翌日晌午,張卿忙完手中農活,便帶着斧頭徑直上山。天氣悶熱,太陽像個大火球一樣,路過緣奈河,河水清澈,張卿便忍不住小息片刻。河水倒映岸邊柏樹,突然讓張卿心中一顫。柏樹枝葉茂盛,樹榦筆直如碗口般粗壯,正適合他此時之需。於是他揮斧沒用多時,便將這根柏樹扛回了家。
說也奇怪,此柏樹竟然會散發香氣,令人心曠神怡。夫妻倆甚是喜愛,於是商量之後,張卿便用此木做了一張漂亮精緻的柏木桌,放在屋內做家用。夫妻二人每日都會在柏木桌上吃飯,喝茶,聊天,有時也會因為一些瑣事,吵架,哭泣,嘆息。桌子仍舊散發著她的香氣。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他們有了孩子,孩子又有了孩子,那張桌子仍在那個角落裡,散發著她的獨有的香氣。幾十年過去了,張卿頭髮已花白,但他每日都會坐在桌邊自言自語。終有一天,張卿就在桌邊靜靜的睡去了,從此沒再醒來。全家人傷痛萬分,只是讓人奇怪的是,自從張卿死後,柏木桌便不再散發香氣了。
奈何橋上,孟婆問張卿:“你可記得三世前緣,你曾親手栽下一顆柏樹,適逢大旱,你每日步行十里取泉水灌溉,柏樹得以成活。數百年的風吹日晒,柏樹為見你一面,足足在奈何岸邊守望三世。那日的大風,乃是柏樹懇求上蒼賜予你們的一面之緣。柏樹斷了身軀,只為能守望你一世幸福。幾十年來,那張散發香氣的柏木桌容納了你今世所有的歡喜悲傷,張卿,你可知否?”
望着前世鏡里的點點滴滴,張卿已泣不成聲,心痛如割。他終於明白為何溪水逢源,為何柏木飄香。張卿又問孟婆柏樹何在?
“柏樹守望你三世,就在你今世離去的前一分鐘,她已化作一縷青煙,投胎轉世了。從此不必再受相思之苦,忘記三世情緣。”
張卿黯然,拒絕了孟婆的忘情湯。
從此,在奈何橋頭,又出現了一棵聳立千年的木頭,無枝,無葉,只有衝天的筆桿,守望着一世又一世的輪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