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媽媽,你要去哪裡?媽媽……”蕭飛大聲的呼喊,飛速的追逐,卻眼睜睜看着媽媽在皚皚的白雪上向自己揮手,離去,最後消失。自從蕭飛手術后蘇醒並轉到貴賓病房以來,他總是做着同樣一個夢。
每次從夢中掙扎着醒來,他總發現自己淚流滿面,最後的夢境總是深深的刻在自己的腦海里。每次,他也總是這樣安慰自己,也許剛好這幾天下雪,也許是自己太過於思念親人,才會日有所思,夜有所夢。更何況雲兒也告訴自己,媽媽和妹妹都感冒了,所以不能來探望他。
在他失明的日子裡,白天黑夜都處在黑暗當中,有時候甚至分不清什麼時候是白天,什麼時候是夜晚,只能靠周圍的動靜來分析時間的流逝。他還不習慣這樣的日子,夢境和現實常常交織糾結在一起。他常常會問雲兒,“現在幾點了?天黑了嗎?”等等類似於與時間相關的問題。
此時又從夢中驚醒過來,他擦拭去自己眼角的淚痕,沒有心思去作過多的夢境回味,實在是因為此時此刻,他感覺膀胱發脹——尿急。細聽病房,沒有動靜,沒有聽到雲兒處在睡眠中輕輕的呼吸聲,也沒有聞到雲兒身上散發出來那種特有的香味。難道雲兒不在病房裡?那她能去哪裡呢?衛生間?
他等了十來分鐘,未曾聽到從衛生間那邊傳過來的馬桶沖水聲和開門聲,病房外的走廊上卻偶爾傳來腳步聲和說話聲,根據他這幾天的經驗,現在應該是早上了。他想,雲兒一定是去醫院食堂為他弄早餐去了。
尿急難耐,心急如焚。這幾天去衛生間方便大小號,全憑着雲兒扶着自己的手去衛生間,手把手的讓自己去觸摸衛生間里草紙的擺放位置和馬桶的構造,以及洗手池的方位等等,每次雲兒總是在衛生間門外等着他。
根據云兒每次扶着他去衛生間的記憶,他需要穿過病房裡的一道虛門,那門框內是個休息室,每晚雲兒就睡在那裡的床上,而衛生間就在雲兒休息室的一角。他一次也沒有試過自己一個人下地摸着去。
現在雲兒不在身邊,病床離衛生間還是有段距離,怎麼辦?如果他一生註定在黑暗當中渡過,那麼,他就必須學會更多在黑暗當中摸索照顧自己的技能,總不可能一生要別人來服侍他,那樣他還不如死去,那樣的自己只是個廢人。
他這樣想着,越想尿越急。於是,他大膽的嘗試下地,慢慢的一步一步小心走着,伸直雙手在前方摸索着探路,他自認為他所走的方嚮應該是去衛生間的方向。那知沒走幾步,就被一把四腳椅的其中一腳拌倒,整個身體失去平衡,向前俯卧倒去。還好,他用雙手支撐着身體,頭部沒有落地,只聽到椅子也跟着倒下,還重重的砸下自己的右小腿上,他翻身用手移開椅子,並放好椅子,坐在地上,痛得苦笑不得的揉着小腿肚。
揉了一會兒,感覺沒什麼大礙,他又摸索着起身,重新尋找去衛生間的方位,確定那應該是去衛生間的方向,這回他走得更小心更慢。用腳起一步,用雙手不停的摸清前方沒有障礙物,確定一切安全,才慢慢的起腳走一步,如此這般應該很安全了吧!他心裡居然沾沾自喜起來,感覺自己很快就能學會掌控黑暗下的生活。
在這樣的思想主導下,他的腳步比先前快了點,但是,他自己卻未覺出來。沒多久,他就摸到了休息室那個門框,沿着門框的方位繼續進前。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一次他的前額重重的被前方一根小木柱一樣的東西擋住,只感覺腦子一陣眩暈,與其說是被小木柱擋住,還不如說是自己的前額撞上了木柱。當眩暈感襲來時,他閉上了眼,蹲下來稍作休息,他開始後悔自己這樣草率的決定,如此魯莽的舉動,唉聲嘆氣,後悔莫及。
他用右手摸了摸自己的前額,撞出了個小豆包尖,而且還在流着血。他用左手重重的捶打着地面,嘴裡說著:“該死!”
幾分鐘之後,他睜開眼,一陣白光刺來,隨即由胃裡泛起陣陣噁心感。他慌亂的又閉上眼,心想,自己是怎麼了,剛剛明明有看到一陣白光,到底是什麼東西?他用手摸了摸四周,除了那根木柱,其它的什麼也沒有摸到,難道……
他心裡一陣狂喜,莫非自己剛剛被撞使眼睛突然復明,他不確定。他要試試,他慢慢的迷着眼,一點點的睜開眼睛,他看到了,他真的看到了,他看到了眼前是一個落地式的掛衣柱子,還好自己沒有撞到那些掛衣勾上,他看到了整個休息室。
他站了起來,不相信似的走出來看自己的病床,用手一點點的摸過被子,床柱。他早已經忘記了尿急,他不相信自己能看到了。他後背靠在牆上,為了證實這一切都是真的,他閉上眼死勁的搖晃着自己的腦袋,然後再睜大眼睛。他真的復明了。
他跑去衛生間的鏡子里看自己現在的模樣,頭上包着厚厚的白紗布,臉色暗黃,眼角還有淤紫的小痕迹。前額被剛才撞出一個小豆包,流了少許血,無大礙。他開心的摸着自己的臉,居然在鏡子前做了個鬼臉。
這時他才想起自己還沒有小解,於是他關上衛生間的門,瀟洒的看着自己拉小便的樣子。退出衛生間,他出了病房,站在走廊上等雲兒,許久沒見雲兒的影子,他便想先去護士站清理下那小豆包。
早班護士見他突然復明,驚訝的慌忙找來正在查房的醫生,醫生給他做了眼部檢查和清理了小傷口,並對蕭飛說:“真是奇迹,恭喜你。你先回病房床上躺着,我現在給你開醫囑去,讓護士馬上給你打上點滴。如果按照這種恢復速度,再過幾日,等拆了線,你就可以出院了。”
蕭飛大喜,乖乖的回到病房,閉眼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