潘蓓回頭望着床上凌亂的被褥,似乎在那裡丟掉了什麼,莫言直挺挺的站在門前,嘴角緊閉,一言不發。
牆上的時鐘咔嚓咔嚓的像咀嚼着人的脆骨,別離的疼痛忽然間麻木了昨夜的軟語暖香,潘蓓撲籟籟的掉下了大顆大顆的淚珠,莫言緊緊的擁抱着她,他明知道自己踏上火車潘蓓就要去機場迎接山田,可他不得不放開懷裡這個美麗的女人,即使她的身體里還有昨夜自己給她的濕潤,可今夜她的身邊將睡着另一個男人,一個為了她奮鬥兩年終於離婚趕來接她的日本男人。
送走了莫言,潘蓓急忙到前台換房,她感覺自己身邊到處都是莫言的眼睛,以至於飛機着陸,山田微笑着走到眼前,她還在獃獃的看着遠方發愣。
山田已經明顯的瘦了一大圈,三個月來他自己在打理着店裡的生意,還要跑市役所和難纏的老婆辦離婚。說來他也實在是太可憐了,當自己還是個懵懂的傻小子時,就被一個有着一雙兒女的離婚女人所糾纏,最後奉子成婚,老婆生出來的兒子長得根本不像自己,可他一個人養了他們娘四個十五年,那女人居然從來沒給他做過一次飯。而最難熬的是他太想潘蓓了,自從在大阪的居酒屋裡遇到潘蓓,他就再也放不下這個冰雪聰明可愛至極的中國女人了,他從來沒有那樣勇敢過,他發誓一定要拯救這個女人,因為她實在不是該做陪酒女郎的人。
一別數月,現在的潘蓓已經不穿正統的職業裝了,她似乎在刻意掩飾自己的實際年齡,熨燙出的大波浪秀髮披肩,穿着淡粉色暗花的雪紡紗小衫,配着黑色的木耳短裙,肉色的絲襪緊裹着修長的大腿,長筒的皮靴閃閃發亮。四十個春秋沒有在她白皙細膩的面龐上留下任何皺紋,性感的小嘴因為戒煙以後唇色玫紅,俏皮的小鼻子線條分明,圓圓的杏核眼躲在長長的睫毛下,偷偷的看着緊握的手機。
山田微笑着搖了搖頭,看着回頭問他們去哪裡的出租車司機,無奈的說著日語。
潘蓓終於回過神來,脫口對司機說;“去帥府賓館”。
山田像奉命出征凱旋歸來的武士,他終於可以給潘蓓一個滿意的答覆了,可他卻再也看不到潘蓓眼裡的歡喜了。
“中國很好吧”?潘蓓沒話找話的在問山田。
“因為中國有你,你是中國人,所以中國是最好的地方。”山田以為這樣的回答潘蓓會笑。
“中國有很多比我漂亮的女人,我幫你介紹個對象吧。”潘蓓說道。
“你以為我是隨便有一個女人就可以打發的嗎?我今後的生命就是因你而活的,你所有的要求都是我奮鬥的目標,只要你我在一起。”山田的語氣很鄭重。
“嘀!嗒!嘀!嗒!”潘蓓緊緊的攥着諾基亞手機,她說著日語,卻好像忘了山田看不懂中文。
“你今晚會和他睡嗎?”莫言的短信像刀子一樣,潘蓓偷偷的閉上了眼睛。
終於捱過了一陣天旋地轉的心痛。
如果說遇上山田是幸運的,那麼遇到莫言是怎樣的定數?如果不是那個百無聊賴的午後,如果沒有“微信”,如果她不“搖一搖”,如果莫言的車速再開快一些他們不在一千米之內的距離,如果她頭像的背景不是金閣寺,如果他的個性簽名不是用的日語,那麼這兩個素不相識的“海歸”,怎麼會遭遇?
莫言可能再也回不到日本了,他是被遣送回國的,老婆卻帶着孩子嫁給了日本人,拿到了綠卡。他懷揣着口挪肚攢的百八十萬,不知道該怎麼開始在國內的生活,或許可以買一套樓房,買個中檔的車,或許可以炒股,可以做生意,可他看見了太多的倒霉蛋,自己也恐懼了。他比潘蓓小三歲,人長得特像劉德華,可卻一直沒有在國內找對象,難道他還想去日本?
潘蓓明白,在這個世界上是莫言讓她懂得了做女人的幸福滋味,可她卻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握住這個人見人愛的莫言,是不是因為自己有綠卡可以帶他入境,是不是因為和自己在一起他不用擔心被騙去錢財,是不是他的沉穩冷傲有一天會吸引太多祈情憐愛的風情女子?
難道所有美好的東西都是短暫的嗎?她那麼刻骨銘心的喜歡他,卻不敢用一生做賭注。
莫言整夜坐在網吧,始終和潘蓓連線。
山田一臉的無辜,憨憨的躺在潘蓓身邊,不時地用眼睛瞟着潘蓓手裡的電話。
山田在心裡想:“我再也不會讓你自己回中國了。”
潘蓓在心裡說:“山田,就看你怎麼能收回我的心了。”
其實,當莫言出現的時候,山田就已經輸了全部。
潘蓓跟着自己的良心走了,她沒有跟山田登記結婚,她每天都為山田做可口的早餐,她終日忙碌在山田的壽司店裡,不要工資,從不花錢,只盼着有一天能一個人再回中國住幾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