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鵬的母親生他時難產死了,是老爸含辛茹苦把他拉扯大的。
老爸是鑄造廠的翻砂工人,脾氣像鐵水一樣火爆,可他對田鵬是疼愛有加,溺愛得不分青紅皂白。有次田鵬和同學們在學校操場上體育課,老師讓同學們比賽拔河。老爸不知怎麼轉悠過去,見田鵬滿頭大汗地同別人爭奪一根繩子,扒掉外衣跳過去,大吼一聲:“兒子,別怕,老子給你來撐腰!”把對方扯倒一片,人仰馬翻。老爸滑稽的表演把老師和同學們搞愣住了,繼而發出一陣哄堂大笑。這句話成了同學們打趣田鵬的笑柄,也成了老爸的口頭禪。
老爸用微薄的工資把田鵬供養到大學畢業。老爸也老了,整天拖着鼻涕淌着眼淚。田鵬畢業后,進了一家外企公司做了一名員工。
田鵬在公司里交了個女朋友,叫小英,是個俊俏的大美女,按照眼下時興的做法,田鵬和小英同居在一起,住在田鵬家裡。小英看不起田鵬的老爸,打心眼裡嫌棄他,常常在臉上流露出厭惡的神情。老爸毫無自知之明,仍是我行我素,大大咧咧,口無遮攔。田鵬工作上有了小挫折,老爸還是拍着胸脯叫:“兒子,別怕,老子給你來撐腰!”一聽這話,別說小英一臉厭惡,田鵬也煩了。正好田鵬和小英辭了職,自己開公司做老闆,他們把老爸趕到公司里住,讓他做了一名不要工錢的勤雜工。
田鵬和小英做的是轉手貿易,說白了,就是在賣家與買家中間搭橋牽線,從中賺一些傭金。這次,田鵬談成了一筆大生意,合同都簽定了。他以前的老客戶買方,不知怎麼探明了田鵬的底細,在酒桌上乘田鵬酒酣迷糊之機,又簽了一份附加合同,讓田鵬出一部分資金,共同向賣方把貨買過來。他們欺負田鵬拿不出一大筆資金,目的就是賴掉大筆傭金。
白紙黑字,田鵬酒醒后懊惱極了,不禁同對方爭辯起來,聲調高了八度。突然,老爸跳進來,冷不丁一把扯過那份附加合同撕了個粉碎,挽着衣袖叫:“兒子,別怕,老子給你來撐腰!”
客戶驚得目瞪口呆:“田鵬,一鎚子買賣呀?”賠了一筆違約金悻悻而去。
小英的憤怒火山一樣爆發了:“吹啥大話?!你無錢無權,平頭小百姓一個,拿什麼給他撐腰?!”田鵬也惱了,跟着大聲呵責。
小英對田鵬老爸的厭惡與日俱增,終於同田鵬鬧開了,嚷嚷道:“田鵬,你把這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老東西送到老年公寓去吧,不然,你跟他過,我走!”
這話被老爸聽到了。第二天一早,他收拾好自己的鋪蓋卷,對田鵬說:“家裡公司里我也幫不上忙了,我想到老年公寓去住,那裡都是老人。”
田鵬剛要說些挽留的話,老爸又嘟囔開了:“兒子,別怕,有事打電話,老子給你……”田鵬厭惡地阻斷了老爸的話,揮揮手讓他走了。
老爸走了,小英很高興,田鵬也覺得自在多了。不知怎麼的,田鵬的雙眼淚流不止,視力模糊,鑽心地疼。田鵬去醫院一查,是眼角膜發生病變壞死,若不及時剝除,就會傷及眼球。沒辦法,田鵬只好讓醫生剝除了眼角膜,成了一個瞎子。要想復明,只有找到可移植的眼角膜,那可是一件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啊!小英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嘆口氣默默走了。
田鵬陷入黑暗、凄涼、悲苦之中。他萬念俱灰,決定悄悄結束自己的生命。死前他給老爸打個電話。真是江山易改,秉性難移,老爸在電話里又嚷開了:“……兒子,別怕,老子給你來撐腰!”田鵬滿腔悲憤噴發而出:“大話還沒吹夠嗎?你拿啥給我撐腰?留着精神氣給你自己撐腰吧!”說完“叭”地掛了電話。
田鵬正要結束自己的生命,喜從天降,醫生告訴他,有人向他捐獻眼角膜,並且是兩隻。田鵬大喜過望接受了手術。他向醫生打聽捐獻者是誰,醫生告訴他捐獻者讓保密。很快,田鵬的雙眼就痊癒出院了,沒天沒夜地經營自己的公司,他要報答那個好心人。
不知不覺就是一年過去了。田鵬的公司壯大了,他要找的好心人還沒找到。扳着指頭算算,他有一年多沒見老爸了。
這天,田鵬買了些水果來到老年公寓看老爸。老爸捧着收音機瞪着眼在聽地方戲,田鵬站在他面前都沒察覺。田鵬又好氣又好笑,童心大發,伸手一揮,老爸無動於衷,雙眼空洞無物。田鵬一驚:“老爸,你眼睛……”
老爸一驚:“啊!兒子你來了。我的眼睛不是給你了嗎?”
原來那個好心人就是老爸!田鵬震驚:“爸!你……”
老爸淡淡一笑,安慰田鵬:“沒什麼,老爸活了幾十年,花兒草兒都看過了,你還年輕呀,好好乾你的事吧,別怕,有事老子來給你撐腰!”
田鵬早已淚流滿面,撲倒在老爸懷裡號啕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