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已失,何人徒增哀愁
君戰已逝,何人散盡心殤
諾言已噬,何人飲酒未休
伊人已逝,何人染指悲涼
一滴淚,氤氳了繁華哀傷
淡淡剪影,淺淺餘溫
一滴淚,慢慢散去
畫師停筆
黯然
硃砂秀,釵頭鉤,畫西樓,硯未收,那硯筆墨為誰候。
她正值適時出嫁的碧玉年華,卻仍然待字閨中。過着富家小姐無憂無慮的生活,雙親也全無焦慮之意。
她是雙親的掌上明珠,只是從及笄之年便白紗半掩傾城顏,雖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但與生俱來的左臉的梅花痣是她解不開的結,正是這顆梅花痣照出了她的絕代風華。
樽中酒,香正濃,笑東風,千里愁,那抹紅顏為誰留。
洛蕭,是她金釵之年雙親為她定下的夫。
他在束髮的第二年就被封為國之大將,虎父無犬子,繼亡父之位,率兵赴敵國。他許她雙親凱旋便與她完婚,而她確情淡如水面無喜色。他希望她成為他至愛的妻,但她從沒想過他成為她的夫,一面之緣,緣未至但父母之命難違。他對她笑了笑,起身出兵敵國。
三日後的丑時,他便率百萬之兵抵至敵國城下。
敵國全城慌亂,敵國君主陌沅帝凜凜站在城上一語未發。
洛蕭劍指城上:此城非你所屬,天下非你所據。隨心而去,袖手天涯吧。
陌沅帝依舊冷冷的未說話,洛蕭揮劍斜下,對陌沅帝大喊一聲:罷了!
眾兵後退,暮羽劍挾魅姬出現在了城下,洛蕭對着陌沅帝狠狠的笑,陌沅帝的心猛顫了一下,他早就“寫”好了戲的所有情節與最終結局,卻把他的至愛魅姬遺忘在了戲外,把最致命的角色放在了戲外。
“洛蕭,你若動她毫髮,我定親手弒了你的她。”這是此刻近乎絕望的陌沅帝說的第一句話也是最後一句話,洛蕭輕笑了一聲便劍刺魅姬之背,一世紅顏隕在地,沒有流淚沒有央求。紅顏並非禍水,傾城無罪,她僅僅只是真真的做了傾城的陪葬品。
傾城傾時,兵未至。兵至兵動時,傾城離。
陌沅帝,閉眼、淚流、輕揮左手。城上千萬弓箭手箭指城下,城門突然洞開,湧出眾多敵兵,身後也早已被敵兵包圍。此刻正在得意的洛蕭喜色大失,縱百萬之兵也慌做一團,但不得不戰。
愛恨一瞬間,錯、錯在一念之間,錯在他殺了敵國君主陌沅帝的最愛。陌沅帝自是不肯輕易罷休,定要把她捉到敵國並手刃她,奈何痴情的大將痴情的帝。
洛蕭自知陌沅帝的語意。混戰中他轉身對暮羽:暮羽,你定要回國帶她遠走高飛。
洛蕭眼睜睜的看着那些倒下去的眾兵輕嘆一聲,然後那把殺敵無數的寶劍被自己血染。
終是,洛蕭覆了城,覆了兵。
暮羽狠狠的殺出重圍,落荒逃走。
暮羽、洛蕭的手足兄弟,密旨冊封的洛蕭的副將。早在兄弟二人父親在世時,其父與他們的君主就在策劃一場不為人知的滅大國的大計,暗訪了魅姬的身世之後,暮羽就被密送到敵國佯成魅姬失散多年的弟弟混進敵國,接近魅姬。魅姬見到自己失散多年的弟弟自是喜出望外,其實只有陌沅帝知道魅姬的弟弟早就死了,是被陌沅帝密殺的。自魅姬入宮起就每日不停的念叨她失散多年的兄弟,每日不停的央求陌沅帝找到她失散多年的兄弟,見她心如此之切,料到將來之日必是他王位的威脅,所以陌沅帝早早的就除掉了這個心患。現在順水推舟的滿足了魅姬的心愿,但是陌沅帝定要會查的水落石出,暮羽到底是何人,為何而來。
所謂將計就計,隨手搭戲不過如此。陌沅帝早就寫好了戲的所有情節和結局,他知道了暮羽的身份與前來之意,料到終有一天會有百萬之兵臨他城下,只是沒想到他的至愛魅姬亂了戲,在洛蕭帶兵入敵國的子時暮羽大敲魅姬房門說陌沅帝在城外竹林醉酒定要她前去才肯回城,就這樣暮羽把魅姬帶出了城。然後所有的戲就都變了,唯一不變的是洛蕭覆了城,覆了兵。
暮羽慌張逃回國后,那個氣宇軒昂的少年早已衣裝凌亂不堪,滿臉的頹廢之氣。只是想他要找到她,帶她遠去。
其實在洛蕭束髮的前兩年,暮羽就陪着哥哥洛蕭面識了她,當時的她還稚氣未脫,沒有白紗遮面,左臉上的梅花痣還很小很小,那時她只是指着暮羽對父母說:我喜歡這個哥哥。她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叫暮羽。母親皺皺眉說;你倆本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前世緣定夫妻,所以今生不能如是。暮羽只是看着她笑而不語。
指尖纏繞不斷的流年如沙,昔日的三位少年,一血染殺場,一襤褸匆忙,一絕色遮妝。
暮羽如同落魄的流浪之人在故國繁華的街上遊盪,沒人知道他的身份,眉宇間的非凡之氣不值得任何人懷疑,他,只不過是個窮酸書生罷了。
縱疲憊不堪,也要儘快找到她帶她遠去。抵至她的府前,奈何衣裝凌亂的他如何解釋,卻不得入府門,罷了,流言比不上流年,所有人深信大將已死,副將亦逝。
轉身茫然離去,如何是好。
小姐,你看那人。她的丫環沫恩對她低頭耳語,去寺廟祈福的路上她與他相遇。
她一眼看出了他眉宇間非凡之氣,似曾相識,但對他凌亂的衣裝不解,從他茫然的眼神中看到了絕望。
她輕輕的嘆了口氣,繼續前走。
猛然間他抬頭看到了面遮白紗的她,即使面遮白紗又怎能掩住她的絕代風華,他想這位富家女子或許與面有梅花的她相識。
請問小姐認識一位面有梅花痣的富家小姐嗎?他眼神茫然的看着她,誰也沒有認出誰。她的心微微一顫卻輕笑着搖頭。
哀莫大於心死,他不得不繼續走,可又向哪走?公子請留步,她叫住了他。她讓沫恩帶他去了一家客棧讓他暫且住下。她很好奇他究竟是個什麼人物,為何如此狼狽,為何要找到自己。
兩人相對坐在房中,她與他攀談起來,絕望心灰意冷的他把所有的事情講給她之後便掩面而泣,她看到了他左手上的傷痕,那個傷痕她小時候見過,是他!她笑了笑解下了面紗,他吃驚的看着她笑不出來也哭不出來了,陌沅帝的刺客破門而入帶走了她,奈何他身負重傷卻又疲憊不堪。
他隻身一人來到敵國城下,城上陌沅帝冷冷的盯着他,仍舊一語未發。
暮羽忍辱單膝跪在敵國的城下,城上陌沅狠狠的笑。
猛然間,他抓起身邊的箭射向了城上。“陌沅帝”死了。。。
但身後真正的陌沅帝在城上把她推了下去,她像一隻白蝶翩翩墜下,如同魅姬一樣沒有流淚沒有央求,紅顏宿命,他只是輕輕的觸到了她的衣角。
你哥哥已經死了,你們兩個人的至愛也已經死了,我不會讓你死,讓你受盡此生的折磨。
他抱着她離開。
煙雨江南依舊是那麼的安靜,那麼的祥和,只是少了些生氣。
他每日清掃着她的墓。
每日畫著一位白紗半掩傾城顏的女子。
每日畫著難以理解的《蝶舞梅花圖》。
終有一日,畫上一位絕代風華的女子。
梅花綴面,
暮羽停筆,
明眸暗泣,
梅花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