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險”試衣,只為偷藝
王嫣出生在河南周口市郊區的一個農民家庭。20歲中專畢業后,學服裝設計專業的她懷着“能像大師範·思哲一樣舉世聞名”的夢想,獨自去了廣東。
但到了廣東鹽步鎮后,因沒有從業經驗,加上很多公司負責人一看王嫣那傻傻的荷葉頭和一身土氣的打扮,都輕蔑地拒絕了她。剛出校門就做白領的想法不切實際,女孩便決定從底層做起,應聘招進一家內衣公司,成了車間里的一名普通打工妹。
2000年底,王嫣所在的公司要招聘一批“內衣試穿員”,專門試穿這裡出產的每一款新內褲和文胸,然後再由設計師針對缺點進行修改。考慮到市場上女性消費者的身材各不相同,公司準備招募30名三圍和罩杯各異的女試穿員。
雖說當試穿員不需要“鶴立雞群”的身高,也不講究長相,但一定要身材比例好,三圍標準。因工作輕鬆,其實試穿員的收入比車間的技工還低,所以,社會上的應聘者寥寥無幾。後來公司決定從厂部里篩選,在女工中測量三圍、面試,最後選中了20多名不同年齡、胸部的罩杯從A到G各種大小都有的女性,其中包括身材標緻的王嫣。
按說,這也算是百里挑一的“白領差事”了,可入選者一聽說設計部有男性,她們要穿着“三點式”讓男設計師觀看,大都羞紅了臉。一些女孩當場嚇得“落荒而逃”,但王嫣認為,這是一個接近內衣設計師的契機,能在那些中外設計師身邊打工,就離心底的夢近了一步。於是,她決定拋掉年輕女孩的矜持,“冒險”做內衣試穿員。
作為試穿員,她要身着性感的“三點式”在鏡子前面重複“蹲下、轉身、站起、行走”幾個動作,試驗新款胸罩和內褲的舒適性。接着,男女設計師們會圍着她指點改造細節。營銷部門開定價會時,王嫣和別的試穿員就把最新內衣一件一件地輪流試穿,大家認真打量着她們身上的內衣,評論衣料和款式。
試穿員的工作很輕鬆,公司要求她們24小時“備戰”於設計部,以便隨時接受試穿任務。空閑時,女孩們就聽着隨身聽,吃着零食或悠閑地看小說。這時,唯獨王嫣在鑽研內衣設計理論。她的背包里裝着《最新內衣設計圖集》、《內衣紙樣設計技巧》、《國際流行公報》以及各類時尚雜誌。有時來了靈感,王嫣就畫些草圖,並偷偷觀察設計師們的創作工序。看到她這股認真勁,一些女同事就冷嘲熱諷地說:“喲,嫣子也要當內衣設計師了啊!真敢想。”每逢此時,王嫣只是莞爾一笑,不說什麼。
她知道光學理論不夠,新的面料層出不窮,圖案、手感、質地、紋理,只有在市場上才能了解。周末輪休時遇到自己感興趣的面料,王嫣就不假思索地買下來,拿回家用於裁剪實踐,練習服裝工藝。
漸漸地,王嫣的默默努力引起了公司一位男設計師的關注,這位台灣來的資深設計師待人很和藹。有一次,他見王嫣在悄悄地畫一款文胸設計圖,就問她:“你喜歡內衣設計這一行?”“很喜歡!”王嫣的回答透出一股執著。
王嫣的精神打動了這位設計師,此後,他開始讓王嫣到製版部幫自己跑腿拿東西,甚至端茶遞水。作為對“助手”的回報,這位設計師也在閑暇時教王嫣使用電腦畫圖,以及布料的運用和搭配知識等。能得到高手指點,王嫣太興奮了,每天下班后她就飛快地跑回家,滿腦子都是設計圖,幾乎夜不能寐。短短一周內,王嫣完成了30多幅設計圖,因宿舍里沒有電腦,每幅圖都是手繪的,那段時間她的手都腫了好幾圈。
含淚擊敗“野蠻洋妞”
2001年10月,那位台灣設計師要離開鹽步回台北發展。公司安排王嫣到韓國女設計師朴美蘭手下,邊打雜邊學藝。那天,經理剛把王嫣領到朴設計師的辦公室,那位神情高傲的韓國女郎打量了一眼布衣素妝的王嫣,就用味道很怪的中國話問:“哦,你是……”女郎歪着頭,又改用英語問經理:“‘清潔工’用漢語怎麼說?”王嫣伸出手說:“你好!”她聳聳肩,轉身走了。
名為朴美蘭的助手和學生,事實上,王嫣扮演的卻是勤雜工的角色。沖咖啡、洗杯子,打掃衛生,甚至在烈日下排隊幾個小時給韓國女郎買球賽門票等等,都成了她的分內之事。總之,朴美蘭吩咐王嫣做的都是些不用動腦子的雜活兒,而有關內衣設計方面的技巧,卻對王嫣守口如瓶。
王嫣一邊勤快地做着“勤雜工”,一邊暗中留意上司的設計方法,並把點點滴滴都記下來,再拿回家揣摩。她常會拿出自己設計的內衣草圖,恭恭敬敬地請朴美蘭指正。洋上司卻時常把王嫣熬了幾個通宵做出的圖樣畫得亂七八糟:“Miss王,你的作品糟糕透頂!”說完后將圖紙甩到一邊。
不久,朴美蘭帶着她的作品參加了在廣州舉辦的內衣展示會,並取得成功,為公司提高了知名度。公司特意為她舉辦慶功會。宴會上,在北方長大的王嫣第一次見到很多連名字都說不出來的南方水果,比如芒果,她就拿起來看了又看。這時朴美蘭就遞給她一個芒果,臉上的笑容怪怪的:“吃吧!”然後目不轉睛地看着王嫣。女孩有些羞澀地低下頭,在芒果上咬了小小的一口,忍不住“媽呀!”一聲,苦而澀!她的驚叫聲讓大廳突然安靜下來,在無數斜視輕蔑的目光中,洋上司的笑聲響亮而持久。王嫣意識到是她在捉弄自己,在洗手間里,她偷偷地大哭了一場。
2002年6月,聰慧的王嫣從我國古代肚兜中獲得靈感,創作出了“肚兜風情”系列內衣。這幾款蘊藏着古典美韻的肚兜文胸,不僅內穿時顯得性感別緻,在肚兜外披一層薄紗,還有一種若隱若現、撲朔迷離之感,又迎合了新新人類“內衣外穿”的時尚潮流。然而,就在設計快完工時,洋上司悄無聲息地站在王嫣身邊,眼神直勾勾地落在她的設計圖上。
第二天,按照工作程序,王嫣把厚厚的一摞設計圖紙交給朴美蘭審查。這次,韓國女郎反常地在一周以後才把王嫣叫過去,語氣還是很飄忽:“芒果姑娘,你的設計和公司的一貫風格不符!雖然挺特別,但我不予採用。”王嫣幾乎想把圖紙直接交給經理,但還是忍住了。
兩個月後,一封邀請朴美蘭參加內衣設計大賽的公函引起了公司高層的關注,而她通過預選進入決賽的作品正是“肚兜風情”!王嫣再也忍不住了,氣憤地找到洋上司理論。朴美蘭不慌不忙地點燃一支煙,說:“芒果姑娘,我知道你不服氣,但是你要考慮清楚,想給我當助手的女孩多的是。況且,你怎麼能讓別人相信你 一個清潔工能設計內衣!”
在朴美蘭即將出發之前,設計部搞了一次經驗交流。看着竊取自己勞動果實的洋妞一副自鳴得意的樣子,王嫣忍無可忍:“經理,不論你相不相信,‘肚兜風情’是我的設計,被朴老師剽竊了!”說完,她取出自己的設計原稿,放在經理面前。目瞪口呆的經理說:“讓我核實一下!”
知道捅了馬蜂窩,王嫣回到宿舍后開始收拾行李,做好了辭職準備。想到自己又要背着夢想一個人上路,不禁心生悲哀。第二天,她咬着牙把寫好的辭呈交給經理。經理說:“臨走之前,公司要送給你一份禮物。”說罷,在簽好的辭呈裡面夾出來一張紙。王嫣道了謝,要出去的時候,經理笑了:“怎麼,不想看看是什麼禮物嗎 ”
那竟然是一張參加內衣設計大賽的飛機票!而辭呈上籤的字是——委任王嫣為正式內衣設計師。被解僱的是朴美蘭!因為她的驕橫以及不良品質早已引起公司上層的反感。
“芒果姑娘”成了“白金麗人”
可喜的是:王嫣的“肚兜風情”在那場內衣設計大賽上拿到了銀獎。肚兜文胸系列產品打入市場后,銷勢火爆異常,讓公司大賺了一筆。此時,王嫣也成了月薪2萬元的准設計師,不僅擁有了時尚、舒適的設計室,每一款新內衣設計成功后,王嫣還會拿到一筆不菲的獎金!
成為內衣設計師的第一年,王嫣先後為公司設計出迷你文胸、緊身網褲等各種新潮內衣產品,共計36款之多。“內衣是服裝之中細節的細節,能讓女人更女人”,這是王嫣對內衣的理解。她的“高產”以及作品的華美,令公司上下驚為“內衣天才”!
2003年底,王嫣遇到了“真正可怕”的事情:面對女性內衣市場競爭異常激烈的現狀,公司決定瞄準白領男性的口袋,傾力開發出10多款時尚男士內褲,並派王嫣和另外幾名設計師負責男性內褲的設計。
在調查市場上其他品牌的男性內褲時,王嫣遇到不少尷尬。第一天,她鼓起勇氣邁進一家男士內衣店,可當清一色的男銷售員齊刷刷用驚訝而異樣的眼光望着她時,她又緊張地退出了門外。不知情的人,還以為她有什麼不良嗜好,不然一個青春女孩,怎會在經過男性內褲店時不停地向裡面偷瞄呢?後來她來到百貨商場的男士內衣專櫃,看到這裡全是小夥子,卻只有她一位女顧客,臉上又陣陣發燒。當銷售員問王嫣是不是買給男朋友的,她才如遇救星,連連點頭稱是……
後來經過近3個月的努力,王嫣不負公司所望,成功設計出“迷彩”內褲系列和狂野丁字褲系列。這幾件男性內褲款式時尚新穎而又充滿對男人的關懷,打入市場后,深受男性消費者的青睞!
2004年8月,公司派王嫣到香港進修,其間她有幸和來自巴黎的幾位著名內衣設計師當面交流。女孩從中感悟到,中國的內衣設計都是以實用、好看為主,相比之下,外國的設計師有更多的發揮空間。比如,他們在款式新潮、性感的基礎上,還會研發內衣的附加功能。
從香港歸來后,王嫣大受啟發,迅速設計出了“環水胸罩”(胸罩內的特殊襯墊具有如水般的流動性,能均勻地填補胸部與胸罩間的空隙)以及具有美化臀部之功效的“美臀內衣”等幾款新鮮內衣。
最妙的是,王嫣發現這兩年都市裡流行“內衣外穿”,過去要盡量隱藏的內衣弔帶,現在都要拿出來“秀”。於是,她就為自己設計的胸罩,配上各種可愛造型的替換式弔帶,弔帶上的卡通圖案可以隨心所欲地調整,想露的時候就把它拉上來,不想露的時候就把它藏在衣服中。王嫣設計的時尚胸罩走進市場后,迅速在各地掀起了時尚風潮,銷量之大遠遠超乎她的想象!
如今,王嫣已經歷練成一位資深的內衣設計師。今年3月,隨着王嫣設計的一款“美體內衣”獲獎,香港一家知名內衣公司願以80萬年薪聘請她為簽約設計師。女孩卻笑着拒絕了:“是鹽步這家公司培養了我,在這個流行跳槽的年代,公司培養並留住一名設計師太難了,我會和知人善用的老闆並肩奮戰下去!”
什麼都阻止不了王嫣明亮的笑容。她確信:種種幸福和磨難,都是人生。燦爛的白晝和幽暗的黑夜交替出的生命,才能真正豐滿。
白金麗人,從內衣試穿起步 標籤:復興中華,從我做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