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99年的11月份,已經是深秋的時節,縣裡再次召開計生工作兌現會,我所在鄉鎮雖然不是后三名,但是也接近後進位次。書記工、鎮長二都是新調任的,尤其是書記工,年輕有為,工作較有魄力,從原來所在一個落後小鄉的鄉長調任提拔來這個鎮當書記的。經鎮政府聯席會議研究,鎮里開始緊鑼密鼓地突擊抓計生工作。
-
會議安排計生工作一天一調度,三天一兌現,書記坐陣指揮。各村加大摸排力度,計生辦包點人員配合村裡幹部,凡是摸排到在家計生對象一律拉到縣站進行結紮和引產的手術。
-
我作為分管計生工作的專職副鎮長,自然不能再像平時那樣忙完一天的工作回縣城了。計生工作突擊的第三天夜裡,我陪鎮書記坐陣在計生辦指揮到夜裡十一點多,看看沒有什麼事時,我勸鎮書記回去休息,我也在計生辦的住處睡下了。不知過了多久,隱約之中聽到有人在喊“文鎮長,文鎮長”,我迷糊中按亮電燈的開關,一看是凌晨二點,我坐在床上再次問是誰時,回答說是我。我從聲音上聽到喊我的是劉村包點的計生辦工作人員余龍,我問什麼事,並披衣開門。余答,抓到劉村一個懷孕對象,我問是否是引產對象,余答是。我立即說,拉到縣站,還叫我幹什麼。於是余龍帶着村幹部把引產對象拉到了縣站,我則繼續睡覺。我睡下沒有多久,只聽又有人叫我,說是人又拉回來了。我問怎麼回事。余說,那人說其結婚證已找計生辦的里生樣在辦理當中。
-
里生樣是長遠當地人,三十多歲的年紀,比我略大一些,曾是當地的一個小名人,後來通過關係辦理了招工和招干手續,成了鎮計生辦的一名幹部,後來又成了鎮計生辦的一名副主任兼會計。雖然他只是計生辦的一名副主任,但由於他是地方名人,很有勢力。在鎮計生辦主任說了不算,他卻說了算。他平時根本不把主任放在眼裡。鎮里的計生工作還有一個老資格的人大主席,那人大主席五十多歲的年紀,鎮計生工作多是他說了算。我雖然也是分管,但是我只是協助他分管。
我一聽這個引產對象涉及到里生樣,覺得不好辦,只好向書記工電話彙報了情況。工安排,待天明后,讓我到民政辦親自查,如已辦,那便罷了。如果沒有辦,弄虛作假,將追究有關人員的責任。引產對象先看起來再說。
-
待到天明,我到民政辦,民政辦主任是個快要退休的人員,名叫老深。老深拿出了結婚登記底冊,我一頁頁翻看下去,沒有查到那個要引產的人的登記手續。之後我讓老深幫助認真再次查看了一番,仍是查無此人。我安排老深出了查無此人的手續。
我向書記工彙報,工安排立即將引產對象送縣站引產。我於是安排計生辦去四人協助余送引產對象到縣站。
-
到了中午十點多,我正在鎮里參加鎮里的工作會議。余打來電話說是引不了,原因是縣裡計生服務站人員有人說,有新政策,即如結婚年齡達到法定婚齡沒有辦理結婚登記手續懷孕的可以補結婚證,不允許引產。於是我向書記工作了彙報,工安排向縣計生委主要負責人請示,縣計生委主要負責人答覆說新政策沒有開始執行,仍要引產。我安排余繼續實施引產,但是余回話說其家不讓引。於是我請鎮人大主席一起又帶上計生辦兩人到縣站去監督執行引產。
-
很快我們一行來到縣計生服務站。引產手術室在二樓,我們一行直奔二樓,簡單問了情況,計生辦的人員說是,那要引產的女方和其夫兩個人抱在一起,堅決不讓引產。我則動員讓人將那引產對象分開,同時和他們談心,先是對女的說,我們已請示了上級,說明了他們懷孕的不合法,上級安排必須引產,並且費用不讓他們承擔,由鎮里承擔,引產後鎮里將優先給予其辦理結婚證和生育證,很快他們就可以合法的生育了。女方聽了我們的勸說后,同意做手術。而女的丈夫則死活不同意,無論我們怎麼勸說,他仍是不同意引產。沒有辦法,我和人大主席商量后,表示強行引產。不再徵求他的意見。那男的見我們來硬的,便再次兩手交叉抱着其妻,不讓我們分開,我則安排計生辦的人強行將那二人拉開,硬是搬開他們二人的手,把女的拉到手術室,然後關上門,那男的見強不過我們,便帶着哭腔說,我不活了,我跳樓。有人氣憤地說了一句,你不活了你死去吧。我們一行人在忙着招呼縣計生服務站的人員對那女的實行引產。
很快手術結束了,按縣裡規定,打上引產針的孕婦要在縣站生產後才能回家。但是鑒於這個引產對象的特殊情況,我們商量向縣服務站作了說明后準備將其拉回鎮里醫院派人看護。
這時計生辦的一人來報告說,那女的丈夫則在一個溝邊哭泣,我們車開到后,安排讓那男人上車,那男人死活不上車。我們安排幾個人強行將那男人抬到車上,沒有想到那男人扣住車底幫子不想上車,後分開其手,發現其手大量流血,然後又急找醫生為其包紮。之後我們兩輛車一起回到鎮里,交給村幹部。
到了晚上村幹部來電話說,那女的丈夫送回家后,一直不醒人事,后請鄉村醫生扎了針后才醒過來,一直在哭泣,說是那男人瘋了。
人大主席找我商量準備前去村裡去看望那引產對象的丈夫。
我安排計生辦人員買了一些慰問品,開着車於天黑時到了那人家,村幹部在那人家裡等着我們。我們向那人家的老人表示了慰問,並說明了情況。然後我們離開了。當時我們還在懷疑那男的是不是在裝瘋,想給鎮里施加壓力,想賴一點錢。
第二天,人大主席對我說,村幹部來電話說那引產對象的男人真的瘋了,已送阜城精神病醫院治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