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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

白雲飄飄範文網 編輯:pp958

  時他第一次碰見那麼特別獨行的女孩。不修邊幅,總是穿着一條發灰的天藍色棉布裙頭髮散亂着迷惘的黑暗,蒼白的嘴唇,似乎在無聲地說著什麼。她叫蘇女巫,是蘇在瑾的妹妹。時他沒想到世界上還有叫女巫這麼奇怪的名字,而且叫女巫的這個女孩會這麼奇怪。沒有一個人敢靠近她,她的眼神、她的動作、她的語言總是和整個世界格格不入。但就這樣一個人引起了時他的無限興趣。

  她的哥哥蘇在瑾應該是個很正常的人,而且和她不同,他是個倍受喜歡的人。人長得不錯,成績也不錯,籃球打得不錯,性格也不錯。這是時他第一次對一個男生有過這麼好的印象。在打完籃球后,時他一邊拍球一邊說:“哎,你的籃球打得不錯嘛,你叫什麼?我叫時他。”在瑾回答;“蘇在瑾,我先走了,以後有空再打球”。說完他便去牽着在球場邊的女巫的手離開。“再見啊。”時他對他們揮手大喊。可惜,那個叫女巫的女生似乎根本沒注意他。

  女巫倒也發現他了。她接過在瑾給她買的茉莉花茶喝了一口問他:“你認識他?”“不認識。他說他叫時他。”在瑾把背包背在背上,他撫了撫女巫的頭。“回家吧。”女巫揚起臉問他:“是回你的家嗎?是要回你的家去忍受那老妖婆嗎?”“女巫,她是我媽媽!”“是,可她摔碎了你送給我的許願瓶!”“這個我可以再買給你。”“我不要!”“女巫,不要這麼任性好不好!”“是,我任性,我固執!所以你才不愛我?!不要我!”女巫又一次提出這件事。她5歲時到家裡,13歲的時候說喜歡我,16歲的時候要把自己給我,可我怎麼可以接受?“女巫,你是我妹妹啊,我怎麼會不愛你呢?”在瑾冷靜地說。女巫含着淚狠狠地瞪着他:“你知道我要的不是這個……”在瑾輕輕地環住女巫,“你的任性,總讓我感到可怕,所以我總會屈服。女巫,我們回家吧。”這一次女巫沒再抵抗,而是乖巧地跟在在瑾的後面。

  可是到了晚上,在瑾又尋不了女巫了。他仍然衝進母親的卧室去,雖然這是徒勞但他仍推開門問:“媽,你知道女巫在哪兒?”她正在貼面膜,聽到在瑾問的問題很不屑地嚷了一句:“女巫騎掃把飛了唄。”在瑾“啪”地一聲把門關上,獨自一人坐在空空地客廳里。他沒有開燈,客廳充斥着空洞的黑暗。女巫曾說,有時黑暗是會讓人上癮的鴉片,它會給人一種安寧和舒適,是一種讓人不想戒掉的感覺,即使沉溺到死也無法割捨。所以她用厚厚的窗帘擋住了外面夕陽的光。她又一次無聲無息地離開了,沒有半點徵兆,雖然每一次都知道她會離開,可是在瑾也依然固執地要把固執的她找回來。於是,他關了門,一個一個地到網吧里找。

  沒錯的,女巫的確在網吧里。她在學校論壇里寫了求租的信息,租一間房,很快就有人回了信息。她按照上面的電話撥去,另一頭傳來好聽的男聲:“你好,我是時他。”“我是蘇女巫,是我要租房子。”“我知道。”“那我可以住進來嗎?今晚?”“隨時可以,地址是……”第一次遇到說話簡潔並且不討價還價的人。女巫立即就按照他所說的地址找去。她什麼都沒有帶,只有包里在瑾在雜誌社所掙的錢。

  不久她就在學校背面找到了她所找的房地產,很漂亮,尤其是花園,全是乾淨的茉莉,偶爾有幾株正開着金色花的蒲公英。“時他!”女巫在花園裡喊,不一會兒那座小樓的窗戶里露出一個腦袋。這人很眼熟。女巫正在想在哪裡見過他時,他已經下了樓。“你沒有行李?”他問她。“我能付錢!”女巫橫了他一眼。他笑笑,抓抓頭髮,“我不是這個意思,你進來吧。”他側身讓女巫進了小樓。小樓里也如女巫想像的一樣,是乾淨整潔的走廊。走廊盡頭是一堵明凈的窗,透過可以看見鬱鬱蔥蔥的樹影班駁。“這裡是你的房間,我在對面,如果你有事可以敲門叫我,在走廊裡面的那兩間房左邊是廚房,右邊是廁所。這是鑰匙。”時他把鑰匙送給女巫之後便進了自己的房間。女巫用鑰匙打開了房間,裡面是個小卧室和陽台,採光不錯。陽台上也種着幾盆茉莉。想不到房東和她一樣喜歡茉莉。女巫輕輕地笑了。

  門突然響了起來,女巫忙跑去打開,是那個叫時他的房東。他抱了褥子和一些衣服,他把它們堆在那張剛絲床上,對女巫聳了聳肩:“你來得太蹌促,沒有半點行李,如果不介意,這是我的浴衣,你可以穿我的。”女巫打量了他一下,只穿着一條短褲,赤祼着上身,好看的小麥膚色,髮型很好,人也算英俊。“謝謝您。”女巫對他笑了笑。“沒什麼。”他很快退出門回到自己的房間去。

  時他沒有想到原來世界這麼奇妙,那個女孩竟會成為自己的房客,她的確太特別,剛才她的眼神竟讓他心虛,讓他打了個寒噤。她和家人怎麼了?為什麼突然搬出來了?拋開所有的問題,時他躺在床上睡著了。

  此時此刻,在瑾還坐在空洞的黑暗的客廳里獨自抽着煙。他有給女巫打電話,可惜一直是關機伺候。她說黑暗會使人感到安寧和舒適,但是他並沒有這麼感覺,反而感到痛苦和焦灼。女巫就像只夜裡獨行的一隻貓,詭異卻很吸引。如果你一旦束縛她,那她一定會給你一血淋淋的口子。雖然很痛恨她的任性,但也會被她的任性打敗。或許,她就是屬於黑暗的人。或許在某一天,她會徹徹底底的離開自己。可是,我會不會捨不得?會不會……

  第二日,女巫才知道原來時他和自己是一個學校的學生,怪不得那麼眼熟。她蹺掉了今天的課跑到體育場去看時他打球。他運球的動作很帥,投籃的動作也很漂亮。在瑾打球不會像他那麼拉風但球技絕對不比他差。女巫總是努力回想着在瑾在球場上左衝右突的身影。等到手裡的零食被吃光時,女巫對球場里喊:“時他,是否該走了?”時他聽到后立即退了出來和女巫並肩而行。

  還沒走進家門,女巫一眼就看見了坐在門口的在瑾,他一臉疲憊,但沒有半點怒容。“你到哪去了。”女巫並沒有回答他,只是淡然地說了一句:“在瑾,我想搬出去住。”“為什麼?”女巫不肯回答他,只是一個人往外搬行李。時他不知道該怎麼辦,傻傻地立在那裡。“蘇女巫!你為什麼要走?!”第一次在瑾用那麼重的口吻凶她。女巫笑了笑,蒼白的臉上平添了許多疲憊“其實‘走’是個非常曖昧而殘忍的詞。我一直想你帶我走,可惜你不肯,所以,我只能自己走。”“女巫,你不要太任性!”女巫拉拉時他的手臂示離他幫忙拖行李。在瑾還想挽留,可女巫的繼母,在瑾的媽媽卻嚷了一句:“要滾就滾遠一點,別回來!”女巫不屑地甩了他一眼:“不用你轟,再見了。在瑾。”她鄭重地和在瑾告別。“我會按時寄錢給你的……”“不用了,我能養活自己!”女巫打斷了在瑾的話,“你照顧了我這麼多年,我該離開了。”說完她就和時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你知道為什麼我不肯對在瑾說謝謝嗎?”路上女巫問沉默不語的時他,但她並不期待時他的回答,接著說,“因為他不肯愛我,所以他欠我的。”“可是,他是你哥哥啊!”時他忍不住問。“時他,你叫我慢慢講,我本來是託兒所的人,5歲時被在瑾的爸爸領養。8歲時他的爸爸因尿毒症去世,然而他的母親一直很討厭我,這后10年的日子一直是他在照顧我。”“那你愛他?”“是,他愛着我。”“可是……”“我剛才說他不肯愛我是吧?在瑾是個很懂責任的人,他必須對另一個女孩負責。這時他親口告訴我的。”“什麼?”“他遺傳了他父親的病。他需要一顆腎。那個愛着他的女孩捐給了他。”時他一直保持沉默。女巫接著說:“那年我17歲,那個女孩18歲,她已經具備捐腎的條件,可我不能!我特別恨自己,為什麼就不能再大一點,這樣我就可以把自己的腎分一個給他!就可以得到幸福!”這時他聽到了女巫啜泣的聲音,他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所以他一直安靜地注視着她。

  時他幫女巫把所有的行李搬進她的房間里,卻被嚇了一跳。一層厚厚實實的窗帘遮住了所有光線,時他順手打開了燈,卻發現牆壁上全是血紅色的字,看起來那麼猙獰,那麼歇斯底里:靈魂、幻想、吞噬、吞食、痛苦、焦灼、折磨、凄然、空絕、絕望……“把燈關掉好不好?光線太刺眼了。”女巫的聲音剛響起,燈就被關了。

  “時他,你喜歡我嗎?”女巫沒來由地問了一句。“是。”這是她意料中的回答。“可是,我們認識還不到3天吶!”“因為,因為我第一眼就喜歡你了。”“抱着我好嗎?”女巫知道,當時他乾燥溫暖的手環住自己時,自己便開始沉溺了,不可自拔。他的氣息鋪天蓋地。

  次日清晨,女巫悄悄地用手把時他搭在自己腰間的手移開,可是時他還是醒了。“時他。說真的曾經有那麼一刻我想永遠和你在一起,可是,一刻永遠也代替不能永遠,所以我選擇妥協。”女巫從沒有一次這麼認真地梳理着頭髮。時他倚在床上:“女巫,你知道嗎?你把自己交給你不愛的我,這對我來說殘酷,你太殘忍了,我是否只是你泄憤的工具?”女巫笑了,蒼白的唇變得更蒼白:“時他,我要離開了,離開這個城市。”“是因為蘇在瑾嗎?還是因為我?”時他問。“不是,是為了我自己。”“有什麼能夠讓你停留下來呢?”時他自問着。“不,時他。註定漂泊的人,無論到了哪裡也不會有歸屬感。”“你一定要走?”“是。”女巫回答得很乾脆。“要我送你嗎?”“不用了,我獨自一人去機場,我有足夠的錢,我能活下去。”

  可是,到底時他還是偷偷到了機場,送她的人還有蘇在瑾。他們的對話被他聽得清清楚楚。

  “為什麼要走?是因為那個時他的人。”

  “是。”

  “你愛他?”

  “是,是在那天下午的球場上,他說再見的時候,”

  “看來他對你來說的確很重要,你為他改變了很多。”

  “是嗎?或許吧。”

  “那為什麼離開他?”

  “因為他愛我。我想自己註定漂泊了。”

  “你總是那麼討厭束縛,所我不能愛你,不敢愛你。”

  “我知道,你是愛我的,可你要我留在你身邊,所以你就不愛我了。”

  “女巫,你別任性了!”

  “不會。你知道,比起愛情,我更喜歡自由。我愛你的時候,我有自由,可是愛他的時候沒有。”

  “你被沉溺了。女巫!”

  “或許只有離開,愛才能自由飛翔。在瑾我希望你和她能夠幸福。但那顆腎,一定是個枷鎖。我沒有給你這枷鎖,所以我可以離開。”

  8點,飛機準時起飛。在大廳里的時他卻寸步難移。不知在哪裡,有一種動物,它愛你,就一定會離開你。夜裡的貓,詭異、捉摸不定,卻很吸引。

  “為什麼要愛她?為什麼你不能讓她留下?如果不是這樣,我可以一輩子照顧着她!”這是在瑾臨死前對時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當天的新聞報道:某雜誌社的編輯在機場時,身體的腎突然發生排斥現象猝死,死前雙手緊抓住另一男子的衣領。據悉,該男子是某校的大學生,已精神失常。

  註定漂泊的人,無論到哪裡也不會有歸屬感,即使沉溺到死,也是如此!生生世世註定漂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