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下雨,那是天堂在哭”,如果真的是這樣,那麼人間的七月,便是一個傷感的季節,禁不住的,總是天堂的眼淚。
陰霾的大風,吹起滿地的蒼涼,雨水打落了敗葉,樹枝卻糾集了哀思,壘一堆黃土,哭過,也算落葉歸根了吧!
公墓山腳的飯店,永遠沒有市井的喧嚷,鬱郁悲傷放大了寧靜,沉重也就更加沉重了……
都市生活的家族,若不是老人就此乘風西去,齊聚一桌的機會又有多少呢?
她靜坐在桌角,帶病的身軀痛哭之後已經無力拭乾臉上的淚痕,看着滿眼熟識的家人,卻有着太多無奈。她本不願見到他們,病態的社會早已讓她看淡了這些無事不登三寶殿的親戚,上一代的矛盾,終究還是腐蝕到了這一代。可是爺爺的辭世,又怎能讓她熟視無睹呢?已有太多的遺憾,她不願那冥紙飛舞的黃泉路讓歲月盡頭只剩下黯然孤單。
她沒有說話,背着所有的沉重站在語言的盡頭。面對萬千回憶泛起的緬懷,悼念也就顯得蒼白無力了。
沉默的空氣,讓本已沉底的心越發壓抑起來,沒有人播放定格的悲傷,唯有時時舉杯的苦澀烈酒打破空蕩的思緒,生與死的距離,原來真的如此遙遠。。。。。。
也許,人世歲月的無情單單隻是襲擊了她的青春,眷顧了所有人,卻遺忘了她,此刻,除了行屍走肉般將面前的酒一飲而下,若沒有跳動的心臟,世態炎涼的軀殼還能堅持多久呢?
她只想儘快吃完這頓哀宴,獨自帶着沉痛,讓時光來慢慢消化……
終於,詢問她病情的語言吹散了寧靜,她驚然一定,沉默片刻,試圖用一句“還好”搪塞所以的繼續,她懷疑着所有人的關心,嘴角泛起不屑的一笑,嘲笑起所有的“虛情假意”——“那麼多年,各自忙碌各自的生活,誰家體弱多病,誰家金榜題名,誰家窮困潦倒,誰家富裕有餘,雞毛蒜皮既然腐蝕了血濃於水,那還談什麼關心不關心?”
一切再次恢復沉靜,所有的目光聚集在她的臉上,想得到答案,卻只等到無聲……
人生如月,看慣歡喜悲傷,總有陰晴圓缺,臨終的夙願,包含了太多的人世無奈,夢圓了,也就塵埃落定了,不圓,是否就不瞑目了呢?她拚命的感悟着爺爺最後的語言,“是啊,人活一世,該愛的愛了,該恨的恨了,到頭來,都不過是一場空,愛與恨始終是帶不到隔世,還計較什麼呢?一家的和睦不就是人生的最幸福嗎?
她抽泣了,遺言擊碎了塵封的親情,泛濫的淚水終於掩蓋不住了自命的堅強,滾燙的眼淚融化了冰冷的血液,血濃於水蔓延開來,打通了堵塞的一脈血液,還有什麼理由再抱着仇恨遠離親情呢?凝視着親戚們的眼神,看着那一朵朵泛起的淚花,她感動了,壓制着多少年來一直偽裝的堅強,用幾度哏咽斷斷續續的訴說著自己的病情。
面對親人,她始終只是一個孩子,如摔倒的小孩被大人抱起來安慰一般,越是安慰,越是哭得厲害,也許,痛徹心扉的哭泣,只有在親人面前才能如此徹底……
親戚間的矛盾就這樣在她的病情中化解了,解下背負多年的包袱,所有人的心裡都長長的嘆了一口氣。雨過天晴的傍晚,天際那一抹滿懷留戀的嫣紅燦爛的微笑着,探着車外的清涼,她已經不再擔心自己的病情,親情的鼓勵擊退了心裡的陰霾,她想起在暴風雨中飛翔的海燕,看着那輪火紅的落日,她輕輕的點頭,鼓起戰勝病魔的勇氣,帶着陽光的微笑——“爺爺,你可以安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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